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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名：我家O跑了
作者：晏十日

文案
扫雷：现代架空abo生子文

一开始韩为他妈想搞死苏榭，后来苏榭也想弄死韩为他妈。看上去优雅的母亲和平时温柔的老婆，婆媳关系怎么就这么差呢？

内容标签：生子 情有独钟 报仇雪恨 现代架空

搜索关键字：主角： ┃ 配角： ┃ 其它：


　　☆、第一章

　　一
　　韩为找到苏榭的时候，是一个冬天的早上。
　　这时已经到了即使走在阳光下，也会感到寒冷砭骨的季节。苏榭送完儿子轩轩去上学后，就一直待在店里，和自己照顾的宠物们作伴。顾先生送来的小奶猫妞妞，昨天还害怕地躲着他，苏榭照顾了它一晚上以后，妞妞已经很自然地伸出毛茸茸的脑袋，在苏榭手心里软软地蹭来蹭去了。
　　韩为的车“刺啦”一声停在宠物店门口，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。妞妞不安地叫了一声，毛都炸了起来。苏榭顺着妞妞的身体摸了摸它弓起的脊背，小心地安抚它的情绪。
　　是哪个着急的客人来了吗？苏榭侧耳倾听，他几年前出了一次车祸，眼睛看不清东西，大多时候只能靠耳朵听。但苏榭心态平和，虽然有时也难免碰上着急上火的客人，但都能应对好。一般的客人，看他是个omega，一个人带着孩子，也会体谅些。
　　门“砰”地一声，让人给撞开。大开的玻璃门在北风里“晃晃”作响，风里夹着寒气灌进店里，一会儿工夫，店里的暖气就都跑光了。
　　苏榭抱着妞妞站起身来，朝着门口的方向欠了欠身：“先生来看宠物吗？”
　　韩为布满戾气的面容，在看到宠物店内没有别人之后缓和了一些。他朝身后几个人挥挥手，让他们去外面等着，自己朝苏榭一步步走了过去。那节奏不急不缓，却让宠物店里的空气都沉重了起来，许多小狗小猫都不安地叫了起来。
　　苏榭茫然地站在那，瞳孔没有焦距，无意识地摸着妞妞的毛，妞妞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，可是因为太小，“咪咪”地叫唤一点威胁力都没有。
　　“先生？”他疑惑地问道，打了个寒颤。
　　今年的冬天真冷。
　　韩为站定在苏榭面前，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捏起苏榭下巴抬了起来，和那没有焦距的双眼对上时，心中震了一震。
　　这得吃了多大的苦？都他妈瞎了！
　　让你逃！该！
　　韩为恨恨地想，苏榭扭头仓皇地退了几步，从韩为的禁锢中挣脱出来，佯作镇定地说：“先生，您再不说话，我就报警了。”
　　苏榭作势伸出手，想去按墙上装的报警按钮。
　　韩为看着苏榭哆嗦的瘦长手指，冷笑一声：“眼睛瞎了就听不出是我了？”
　　苏榭浑身一震，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转身往后面逃，韩为的脸上顿时布满阴霾，厉喝一声道：“你再走一步试试！信不信我把你这破店全砸了？”
　　“咪！”妞妞在苏榭怀里吓得直抖，苏榭想到小动物们，一下子僵住了。
　　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，韩为怎么找来了呢？
　　韩为三步并两步地迈着长腿走过去，扳过苏榭肩膀，看到他死死搂着怀里的小奶猫便气不打一处来，劈手就夺了过去，往旁边一扔。妞妞在空中划了道弧线，惨叫一声，“啪”地落在地上，飞快地跑到一个角落里躲了起来。
　　苏榭这才反应过来：“韩……韩为，你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胆子变大了嘛，为了一只猫敢跟我吼了。”韩为用戴着冰冷的皮质手套的手，死死卡住苏榭双颊，让他仰起脸来，声音里压抑着沉沉的怒气，“这么多年没见了，你就没一句想跟我说的？我他妈就站在你面前！还比不上那只没断奶的猫！”
　　苏榭几乎不得不踮起脚尖：“你先放开我……”他艰难地说，想掰开韩为的手，但韩为的一双大手就像铁箍一样，又冷又硬。
　　强大alpha极富侵略性的信息素扑面而来，往苏榭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去，曾经被标记过的身体立刻联想起了这信息素代表的含义，诚实地作出了反应。
　　“韩……为。”苏榭挣扎着恳求道，身体在omega天生的臣服本能作用下瑟瑟发抖。
　　而韩为残忍地说：“放开你，你又要跑到哪里去？你觉得同一个谎言可以用几次？”
　　苏榭几乎窒息，双眼泛红，狼狈不堪：“那你想怎么样？杀了我吗？你的手再往下移几公分，正好能掐死我。韩为，我从来不欠你的，反正我已经瞎了，你用不着摆出受伤的样子，我看不见了。”
　　“啪！”那一句要死要活的话触动了韩为冷酷的神经，韩为松开手给了苏榭一巴掌，他的手劲实在大，即使最后关头收敛了一点，也还是在苏榭脸上留下了深红的指印。
　　韩为巴掌落下去的时候就后悔了，可他气得要死，整个人就像拔了保险的炸弹，一不小心就要炸了。
　　他找了苏榭五年，整整五年。订婚宴上准新郎落跑，整个A市都知道了，他那个传说中情比金坚的情人，丢下他走了。
　　苏榭半边脸高高肿了起来，踉跄了几步，木然地站稳，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眼，不知在看哪里，应该是没有落脚点的。
　　韩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：“胡说八道说够了没有？说够了就去收拾一下，跟我走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不。”
　　韩为英挺的双眉皱成了深刻的“川”字：“你再说一遍？”
　　苏榭疲惫道：“我不会跟你走，除非我死了。”
　　韩为只觉得太阳穴“突突”地跳：“你什么毛病？开口闭口要死要活，别在这给我作，跟我回家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妈知道这事吗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我的事她管不着，你不知道？”
　　“是你不知道。”苏榭狠狠掐了一下手心，五年前刻骨铭心的侮辱言语再度浮上他的心头，而他现在呢，肿着半边脸，似乎比五年前更为不堪，“韩为，你妈做的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，但既然你找来了，我也只好说了。五年前订婚那天，不是我要逃跑，是你妈叫人在我的杯子里下了药，把我放进了她准备的车里。这是她和我通话留下来的录音，孰是孰非，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　　苏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录音笔，看样子这几年他每天都会带在身上。韩为接过来按了一下，一段对话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。
　　“……苏榭，这辆车的刹车已经失灵了，你安心走吧。”
　　“伯母，韩为还在等我！”
　　“傻孩子，他是要和金家大小姐结婚的，你能给他带去什么？伯母知道你们真心相爱，韩为那个拗脾气，是劝不回来的。可真心有什么用？我千辛万苦把他拉扯成材，好不容易等他坐上了韩家家主的位子，怎么能让他为了爱情丢了前程？现在看着没了对方不行，可过几年，谁知道怎么样？男人嘛，我是懂的。”
　　“可您之前为什么不说，非要到现在？你可以让我走，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？”
　　“等到现在，让他在订婚宴上丢了脸，他才会恨，才会下决心忘记。伯母也不想要你的命，你是个好孩子，可你不死，总有一天你们还会遇见，我冷眼旁观，留着你是个祸害，孩子，要怪，就怪韩为对你用情太深，而你又太傻，要是你愿意跟在韩为身边不求名分，我也不会管你们的事，可你偏偏是个心气高的。你是什么身份，一个孤儿，只会拖累他……”
　　“啪！”韩为将录音笔狠狠掼在地上，录音笔碎裂成无数片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二章

　　二
　　苏榭惨淡一笑：“你还要我跟你回去吗？你做好跟你妈撕破脸的准备了吗？”
　　韩为死死盯着苏榭道：“眼睛就是这么瞎的？”
　　苏榭苦笑道：“还好命大，只瞎了一双眼睛。可要是她再这么来一回，韩大少爷，你觉得我有几条命呢？求你放我一条生路，死过一次，我是怕了。哪怕她当年一开始就反对，我也不至于躲在这不敢去找你，可是你看，她以前对我那样好，我怎么去面对她？难道你要我和你回去，逼着你和你妈决裂吗？”
　　“这他妈能怪我吗？！”韩为暴躁地一拳砸在了墙面上，平缓的墙面顿时凹陷进去，四周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。
　　“我只想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。”
　　韩为冷厉道：“你跟我走。”
　　“我就想活着。”
　　“有我在谁还敢动你？”韩为咬着牙，满脸的阴霾几乎铺天盖地压下来，“以前的事，交给我处理，你跟我回去！”
　　苏榭轻声道：“韩为，你妈犯了故意杀人罪，你想怎么处理？”
　　“还能怎么处理？我看她是脑子有病，最好的去处是精神病院。”韩为冷笑一声，“她是我妈，我不会送她去死，你也别想，但她这辈子，别想出来了。”
　　韩为说着去拉苏榭，妞妞怯生生地爬了过来，咬着韩为裤脚哀戚地叫唤，大概是让主人快跑的意思。苏榭眼眶泛红，别过脸退后了两步。韩为不耐烦地甩了甩腿，妞妞挂在他的裤腿上晃荡，爪子胡乱挠着，却连韩为一块皮都没挠下来。
　　“还真是够像。”韩为冷硬地说，看向苏榭露出来的柔软白皙的脖子，另一团火就上来了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真的要送她去精神病院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怎么着？”
　　“刚刚那录音你也听到了，她谋杀我，哪一项法律条文写了，杀人不要偿命的？”苏榭平静地说完，偏过头，将视线落在玻璃窗外。他甚至做好了再挨一巴掌的准备，韩为说的没错，他胆子变大了，居然想要韩为他妈去给自己偿命。但杀人偿命，几千年了，都是天经地义。
　　韩为动作一顿，先弯下腰把挂在裤腿上的妞妞扯了下来扔远了，然后用那种平静得过分的语气说：“你一定要她死？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不是我要她死，是法律要她死。要是你非得让我跟你回去，我们绕不开这一条。我就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，才躲了你五年。”
　　“你知不知道她生了我，养了我？”
　　苏榭脑中浮现出韩母雍容可亲的面孔，心中一痛：“你就当今天没有来过，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。韩为，咱俩，算了吧。”
　　韩为静默片刻。
　　这短短片刻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一样，苏榭脑中走马观花似的出现了一幕幕过往。
　　刚上大学的时候，那个桀骜不驯的刺头永远是最不受omega欢迎的alpha。但两人在参加过一次化装舞会后，因为苏榭的果汁弄脏了韩为的衣服，而多了许多接触。不懂浪漫的年轻alpha，老套地捧着玫瑰花在宿舍楼下求爱。谁都不能理解他的选择，因为只有他知道，那是世界上最会疼人的alpha。
　　他们一直那么好，韩为看到他手指破了皮都会大呼小叫，可刚刚，韩为一巴掌落了下来。
　　韩为的声音很奇特：“你说算了？”苏榭刚想说话，韩为继续道，“你告诉我怎么算？八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泼了果汁的裤子还在家里储藏室里存着，七年前发情期那一周用掉的床单，洗再多遍都去不干净你的味道，也在储藏室里存着，就是用过的套子的盒子，我都跟个傻逼似的放在书房的抽屉里。这些事，你好好说道说道，都怎么算？”
　　苏榭呆了片刻，道：“你说这个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怎么不能说了？”韩为长腿一迈， “回家再说，别他妈废话。你就为这躲我，我还没找你算账，你倒没完没了了。”说着伸手直接抓住苏榭，扔在肩膀上扛走了。
　　韩为的肩膀太硬，顿时顶得苏榭的胃疼了起来。他看不见东西，却被扛在肩上，脑袋垂下，血全往脑中涌去，悬空的感觉很糟糕，苏榭心慌起来。
　　“韩为你放下我，我说了不回去。”
　　韩为扛着他大步走出宠物店：“你说有个屁用，我是一家之长，家里的事听我的。”
　　“我不想见到你妈！”
　　“那就不见。”韩为道，对着拉开车门的手下人说，“去，给管家打电话，把夫人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。”
　　那人一呆：“韩总，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　　韩为把肩膀上折腾的苏榭往后座上一扔，瞥了呆住的手下一眼：“行啊，连你都不听我的了是吧？”
　　那人吓了一跳，看韩为脸色实在认真，赶紧掏出手机给韩家的管家打了个电话。韩为重重把门关上，看了一眼摸索着想要开车门的苏榭，冷硬地说：“别动了，都上保险了。老吴，还不开车？”
　　老吴“诶”了一声，踩下油门，前后几辆车也在同一时间发动了。
　　苏榭果然开不了车门，韩为看他还在那白折腾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，这一握，才发现几年不见，他真是瘦得吓人了，手腕伶仃得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，握在手心都硌手。
　　“别动了！”韩为道，试图将他搂进怀里，“好了，我都已经找到你了，你还能指望我装作没找着自己回去？过去的事我不知道，以后就交给我，行不行？”
　　“啪！”在苏榭挣扎过程中，失手一巴掌打在韩为脸上，正好把他后半段话打回去了。
　　韩为坐上韩家家主的位置有三五年了，算是习惯了位高权重的生活，在韩家说一不二，今天头一次吃了个耳光，着实愣了好一会。
　　老吴专心地开车，听到声响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也不敢回头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三章

　　三
　　“算了，就当给刚才那一巴掌还债了。”韩为无可奈何地想，将傻了的苏榭搂进怀里，“这下满意了？消气了就别闹了，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，这么几年耽搁下来，我都急了，一开始我们不是说好了，生上十个八个，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一块儿，才热闹呢。”
　　“那你妈呢？”苏榭仰着头，用那无神的双眼看着韩为。
　　韩为心中酸涩，他知道这双眼睛曾经多么漂亮：“现在医疗技术发达，我肯定治好你的眼睛……”
　　“你妈呢？”
　　韩为对他的不依不饶感到头疼：“别提她了好吗？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我知道，她终究是你妈……”
　　“你懂就好。”
　　“可那又怎么样？”苏榭道，那双无神的眼睛却黑沉黑沉，仿佛一汪寒潭，“就因为她是你妈，她就能害我的命吗？她就能违法犯法吗？我不想让你们反目，可你要是非要我回去，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把她送进监狱。”
　　韩为目光沉沉地看他片刻，沉声道：“可惜你的证据已经毁了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觉得我有那么傻，会不刻录副本吗？”
　　“我跟你说过，我会把她送走，以后你在韩家不会再见到她。只要我还在韩家排老大，你就是老二。苏榭，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死心眼？”
　　“那是因为以前没人会来杀我！”
　　韩为一窒，目光在苏榭的双眼上停留片刻，竟然再也看不下去，松开了手，疲惫地坐在了旁边。
　　韩为哑声道：“苏榭，我不会放你走的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好啊，那你可要看好她了。”
　　“苏榭——”车子猛地一个刹车，韩为声音戛然而止，片刻后怒道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　　“前面好像有人。”老吴为难地说。
　　韩为紧皱眉头，看向前方，一辆车卡在前方拦住了去路，车门打开，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走了下来。他们前一辆车的几个保镖走下来拦住那男人，那个男人却忽然出手，干脆利落地把几个保镖击倒了。
　　韩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，后面车上的人紧张地下来，围向那个男人。韩为打开车门自己下去，苏榭在后面想跟下来，韩为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。
　　“什么人？”韩为问身边的小张。小张迟疑而为难地看了一眼韩为，欲言又止，没敢说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说。”
　　“是苏先生的……一个朋友。”
　　朋友？韩为望向那个在一众身手不错的保镖中间游刃有余的强悍alpha：“这是他朋友？我怎么不知道，他还有这么一个出色的朋友。”
　　那个定语简直是他齿缝里挤出来的，戾气都快凝成了冰渣子掉出来了。
　　小张心道还不是因为您一听到苏先生有消息了就立刻带人过来了，也不看看收集到的资料，这才搞得这么被动。
　　不过他可不敢直说，他家里有老有小，可都靠他养活。乱说话又不被开的，也只有苏先生了。这几年大家冷眼看着，都知道韩家少夫人的位子，除了苏先生可没人坐得上去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放他过来。”
　　几人收手，那个alpha已经挂了点彩，走过来时仍不失气度，即使西装凌乱，也很从容。
　　“顾子钦，苏榭的好友。”alpha伸出手，冷淡地自我介绍。
　　韩为比他更冷淡，晾着那只手打量了一下这个顾子钦，道：“有事？”
　　顾子钦的话一下子把韩为点爆了。
　　“听说你把苏榭带走了，我是来接苏榭回去的。”
　　韩为把皮手套一脱，扔在小张手上：“你再说一遍，你来干什么的？”
　　“我是来接苏榭……你干什么？”
　　韩为一拳头砸他鼻梁上，面色阴翳：“你算哪个地界上的人物？你来接苏榭……苏榭是你什么人？你就来接了？”
　　顾子钦抹了把鼻子上流出来的血，看了看血红的手心：“相比较你这种不顾他人意愿的混蛋，我还算是个人物！”那个“人”字狠狠加了重音，旋即顾子钦便一拳头砸了回去。
　　韩为伸手挡住，手心一震，虎口剧痛。苏榭扇他巴掌他忍了，可这顾子钦算什么玩意儿？
　　“还人物，你也配！”韩为一拳头砸在了顾子钦腹部，“光会说屁话！”
　　顾子钦吃痛弓腰，在韩为下一拳到来之时猛然旋身，抬腿便往韩为太阳穴扫去，韩为抬胳膊一格，反手抓住猛地把顾子钦甩了出去。
　　两个人都上了火，都是战斗力强悍的alpha，顿时打得异常惨烈，不一会两个人脸上就都青青紫紫，肿得不能见人了。
　　苏榭在车里听不清外头的声音，可隐约也能听到一些打斗声，着急地拍打车窗：“外面怎么了？让我出去看看。”
　　老吴心说您这也看不见啊：“苏先生安心，不过是一点小麻烦，大少爷很快就能解决。”
　　苏榭惶然地停了下来，将耳朵贴在车窗上仔细听了半晌：“不对，他是不是打架了？”
　　老吴说：“您听出来啦？不要紧，韩总占上风呢。”
　　“怎么好端端的，他就下车去跟人家打架了？你们这段时间的生意不顺吗？”
　　老吴失笑：“您别多想，没有的事。不过我老吴得多嘴一句了，苏先生，您还是挺关心韩总的，刚刚怎么就不肯说句软话呢？您不知道，您不在的这几年，大少爷一直把您的房间空着，没往家里带过一个人。”
　　苏榭茫然地转了转脑袋，试图将视线转向老吴，但只有老吴才知道，苏榭只是在看一团空气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我跟他的事，没办法了。”
　　“怎么就到这个程度了呢？”
　　“反正你也听到了，不怕再跟你说一遍。”苏榭轻声道，“他妈要害我，我命大捡回一条命，可这是死仇了，我放不下，要是跟他回去，难保哪天要他妈给我偿命。可我要是真把他妈送进了监狱判刑，他一定会恨死我。我不想和他在中间隔着一条人命。”
　　老吴叹了口气，他是韩家的老人了，是看着韩夫人一个人拉扯着大少爷成材的，韩夫人一边要提防着不成器的二少爷，多少小人撺掇着二少爷争家产？一边又要警惕着那些叔伯弟兄，说是为了韩家好，其实一个个眼睛都盯着钱。韩夫人不容易，要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作助力，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啊。
　　可就是这样，才能看出韩夫人的心狠，为了儿子的前途，就去害一个年轻人的性命，她倒是想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呢，可谁能想到苏先生命大。眼看大少爷是一定要带苏先生回家了，韩家以后，可有的闹了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老吴，你开门让我出去吧，他发起疯来，外面的人拦不住。”
　　老吴往窗外看了一眼，虽说自家大少爷还占着上风吧，可身上也确实伤得不轻了，再打下去可不得了。大少爷不肯让手下人帮忙，那帮没胆的小子就真作壁上观了。也不想想打出个好歹来，谁赔得起啊。
　　“要是大少爷问起来，苏先生您可得多担待些……”老吴说着，打开了保险。苏榭点点头，拉开车门就走了出去。
　　一打开车门，寒气就激得苏榭打了个颤。正好他出来这会，韩为一脚踹上了顾子钦的小腹，直接把他踹出了几米远。顾子钦闷哼一声，撞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。
　　“苏榭……”看到车里出来的人，他抽着冷气说。
　　韩为回头一看，眉头拧起，眼睛一横：“谁让你出来的？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四章

　　四
　　老吴脖子一缩，像个乌龟似的装作没听见。韩为冷厉的目光扫过去，老吴哆哆嗦嗦地把车窗关上了。
　　反正怎么着，大少爷也不能现在就教训他。唉唉，他老吴容易么……
　　韩为搡着苏榭后背说：“回车里去……”
　　苏榭抓着车门不肯进去：“对面那个人是不是顾先生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！”韩为臭着脸说，“天底下姓顾的那么多，谁他妈知道哪个是你找的顾先生啊？”
　　苏榭拿着那半边肿起来的脸，侧过脸“看”了韩为一眼。韩为看见那清晰的五指印，眉头一拧，劈手抓起苏榭的手，强硬地把他往车里塞去。
　　“苏榭！”顾子钦不知哪来得力气，猛地爆发似的站起来冲了过来，一拳向韩为身上砸去，“我已经报警了，你别想带走他！”
　　韩为一晃，正好鼻子被砸中了，鼻血一下子流了满脸：“□□妈。”韩为松开苏榭，狠狠一拳砸中顾子钦侧脸，顾子钦舌头一痛，呸一声一口血水吐在地上。
　　“韩总！”小张紧张地拿手帕给韩为。韩为不耐烦地挥开他，随手抹了下鼻血，顿时满脸满手的血，显得戾气格外之重。
　　“真是顾先生吗？”苏榭趁机从韩为胳膊下钻了出来，提高声音道。
　　“是我！”顾子钦狼狈地站在那，已经没有先前那副成功人士的气派了，“苏榭，我听你邻居说你被人抓走了，就过来了。你别怕，我已经报警了。”
　　韩为冷冷地看着顾子钦，一把抓回苏榭：“你们俩关系可真好啊，他都快被我打死了，还要救你。”
　　韩为是韩家家主，别说随便一个警察，就是omega保护协会的会长，也提不起为苏榭出头的勇气。顾子钦不知道韩为的身份，只当他是哪来的富二代沙文猪，凭着对omega的一腔怜惜，就来出头了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顾先生，你走吧，不要管我的事。”
　　“你不要怕，苏榭。”显然顾子钦误会了，他以为苏榭是被吓到了，“警察马上就来。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走，轩轩还等着你去接他回家，你忘了吗？”
　　韩为皱眉质问道：“轩轩又是谁？”
　　顾子钦满嘴血地笑起来：“你连他儿子都不知道，就来抓人吗？”
　　韩为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榭，苏榭轻声道：“刚才都忘了跟你说，我下午还要接儿子，他叫轩轩，今年……四岁。”
　　四岁？！
　　韩为道：“你说什么？就算你有儿子了，又怎么可能是四岁？”
　　“为什么不可能？”苏榭目光幽深，微微一笑，“难道你觉得，我就应该等你吗？你找了五年才来，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。”
　　韩为阴森地瞥了一眼顾子凯：“孩子谁的？”
　　“不关你的事。”苏榭说，“可以放我回去了吗？韩大少爷？”
　　“我-不-信。”韩为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话来，将苏榭抓到胸前低下头狠狠嗅了一口，他曾经完整地标记过他，即使过了五年，也应该能闻出自己的信息素味道，苏榭凝然不动地任他抓着，只是偏着头，朝顾子钦的方向无神地说道：“走。”
　　顾子钦看了看表，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黑衣保镖，小张使了个眼色，大伙儿把他围了起来。
　　警察快来了。顾子钦心想，就算韩为家里背景硬，他这么折腾一个omega，也是要吃牢饭的。苏榭脸上的巴掌印，可明晃晃退不下去！
　　韩为竟没有在苏榭身上嗅到任何自己的信息素味道，但他同时也没有嗅到陌生alpha的味道。他不甘心地将鼻尖贴到了顾子钦后颈那块软肉上，狠狠嗅了几口，却只从肉下的腺体中闻到了omega的甜美气息。
　　“你骗我，你一定是在骗我。”韩为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榭，“没有别人的味道，你以为我闻不出来？孩子是你收养的？你喜欢孩子，一个人寂寞，收养个小孩也没什么大不了，韩家不是养不起……”
　　“是我的！”苏榭仰着头厉声打断他，“你不用再安慰自己了，这一切已经发生了，我们回不到从前了！”
　　“放屁！”韩为心里“突突”地冒邪火，脑门上青筋毕露，“你有胆告诉我你有孩子了，怎么没胆跟我说那个男人是谁？啊？！四岁……好得很……四岁……”韩为转过身眼睛里全是火，“你叫顾子钦是吧？”
　　顾子钦道：“你最好现在就放开苏榭，至多还有一分钟，警察一定会到。”
　　“是不是他？”韩为压根没听他说话。
　　“不是。”
　　韩为冷笑一声：“要不是他，他巴巴儿地跑过来白挨这份打，是傻逼吗？你喜欢这样的小白脸？跟个beta似的，能行吗？”
　　苏榭衣袖中的手上根根青筋暴起，嶙峋可怖：“我说了，不是他。轩轩都已经上幼儿园了，你还能怎么样？”
　　韩为走向顾子钦道：“我正准备跟你说呢。”
　　苏榭面色一变：“韩为，你别乱来，真不关他的事。他就是我的一位顾客！”
　　警笛声骤然响起，顾子钦神色一松，小张伸出手，妥帖地拦住了苏榭的去路：“您还是在旁边看着吧，还能留他一条命。”说着一挥手，周围的保镖去拦住了赶过来的警察。
　　警笛灯光的闪烁中，韩为的拳头瞬间落在了顾子钦的腹部，顾子钦这时才知道，刚刚对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，他只感觉胃部剧痛，像个虾米一样弓了起来，眼珠子差点脱出了眼眶。只这一下，就差点咽了气。
　　“啊……”顾子钦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一声呻-吟，“扑通”一声毫无反抗之力地跪在了地上，好半天“啪”一声头朝地摔在地上，动都动不了了。外围的警察干瞪着眼，差点掏枪：还有没有王法了？警察都敢拦！
　　韩为用脚尖踢了一脚死狗一样的顾子钦：“敢给我戴绿帽？□□妈！”
　　苏榭听不到顾子钦的声响了：“顾先生——？”
　　韩为几步走回去一把抓着他丢进了车里：“还他妈顾先生顾先生？死了！我先弄死他，再弄死那个野种，我倒不知道这事儿有多难办了，不就有了个孩子，轩轩是吧……小张！”
　　苏榭头晕眼花地摔在车里，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扑过来：“韩为，你不能！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5 章

　　五
　　韩为强悍的手臂死死箍着苏榭，冷酷而无情地说：“小张，你去，把那个轩轩……”
　　苏榭的声音近乎惨烈了：“韩为！”
　　韩为声音一滞，苏榭死死抓着韩为的胳膊，指甲几乎抠进韩为的肉里：“韩为，我求你，他是我的孩子。”
　　苏榭没有想到，韩为的态度会这么坚决，他以为，他以为……
　　“小张——”
　　“不韩为！我……有话跟你说……”
　　韩为眼神微变，看了会苏榭，用一种温柔得可怕的力道轻轻抚摸了一下苏榭的脸庞：“不想那个小孩死，就跟我说清楚，他到底多大了？”
　　苏榭哽咽着抓住韩为的手臂：“韩为，韩为……”
　　韩为温柔地说：“不要急，好好想想。你自己听，那位顾先生，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呢。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，韩为看着那双无神双眼中的水光，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，亲了亲他的眼皮，用那无情竟又温柔的语气柔声道：“告诉我，轩轩是谁的孩子？”
　　苏榭颤抖着抓着韩为，韩为的语气变得很危险：“是顾子钦吗？”
　　“不……不是。”苏榭说，嘴唇发抖，“求求你韩为，他还是个孩子。”
　　“他不该出生。”韩为的语气完全冷了下来，用一种坚决的力道一根根冷酷地拉开了苏榭的手指，“你不愿意说，我也不逼你了，以前的事都忘了吧，我们要回家了。”
　　苏榭的眼睛猛地睁大，在韩为即将抽身离开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了韩为的袖子：“他是我们的……我们的孩子，韩为，你不能伤害他。”
　　韩为身体一僵，反应了好几秒后才猛然转身，抓住苏榭手腕：“你……再说一遍？”
　　苏榭哽咽道：“五年前车祸之前，我本来想在订婚宴上告诉你，可你妈……韩为，我恨她啊！要不是那场车祸，轩轩也不会先天不足，养了这么多年，都没养过来，每次看到轩轩喝药，我都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女人。韩为，我求你，不要逼我，我受不了，真的受不了……”
　　韩为浑身发冷，过了好一会，将颤抖的苏榭抱进怀里，一起钻进车里，面沉如水地关上了门。
　　“老吴，开车。”韩为沉声道。
　　苏榭抓着韩为衣襟道：“不要伤害他。”
　　韩为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：“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？一会我们一起去接他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苏榭睁大了眼睛，眼眶干涸的，通红的，显得大大的幽深眼睛尤其凄厉：“我不回去。”
　　“好，不回去。”韩为收紧手臂，几乎将苏榭勒入怀中，“我们以后就住在这，一家人一起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“你……过来住？韩氏怎么办？”苏榭渐渐平静下来，迟疑地说。
　　“正好要来这里发展，顺便把总部移过来就好了。”韩为紧紧搂着他，心中发酸，怀里这个人，怎么身上全是骨头呢？抱着，都不舒服了。
　　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跳过了韩母的话题。
　　韩家夫人，二十八岁丧夫，膝下只有一个七岁幼子，一个三岁的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子。外头人人都说，韩夫人对韩家大少爷恩重如山，韩家大少爷能有今天，全靠了韩夫人教导、里外打点。生恩养恩，哪一样都比山还重。
　　韩夫人是韩为唯一的、最亲的亲人。
　　但就算韩夫人是韩为最亲的妈妈，他也做不到原谅那件事。他甚至不想见韩为，他怕见了，就会忍不住去想办法，去向韩夫人报复。可……她终究是韩为的妈妈。
　　苏榭知道，既然韩为找了过来，他一定逃不掉了。为了逃避这件事，他甚至离开了韩为。他既不能下狠心和韩家决裂，又不能放过韩夫人，竟便只能逃离，稀里糊涂地过日子。五年已过，韩为的出现，意味着不能再糊涂下去了。可究竟怎么办，他不知道，没想好。
　　苏榭缓了会，叹了口气：“顾先生还不知道怎么样了，他这是无妄之灾，过两天给人家请个罪。”
　　韩为立刻眉毛竖了起来：“还请罪？你别当我看不出来那傻逼的心思，他……”
　　“我喜欢的又不是他。”苏榭轻声道。
　　韩为身体一僵，紧搂着怀里人：“那你跟我说说呗，你喜欢谁？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反正我也不求你去跟他道歉，过两天我自己去医院。”
　　韩为恼怒地掐着苏榭下巴道：“你觉得我会让你去？”
　　苏榭仰着脸，眼中尚有水光，他的眼睛实在漂亮极了，即使看不见了显得空洞，仍显得波光潋滟。韩为最喜欢他这双眼睛，叫他一看，心都化了，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了。
　　“你不让，我就不去了？”
　　韩为臭着脸想了半晌：“我跟你一起去，正好跟他说清楚，免得他还有别的想法。”
　　看到苏榭半边脸白皙光滑，半边脸高高肿着五指山，韩为的铁石心肠一下子软了下来。
　　“疼不疼？你一开始就都说清楚，不就没这些破事儿了？非得闹成这样，”韩为轻轻碰着苏榭的脸，比自己挨的那几下还疼似的，“好好一张脸，别给破相了。”
　　苏榭摸索着伸出手，去摸韩为的脸：“你自己力气多大不清楚？刚刚顾先生打到哪儿了？”
　　“终于想起我了。”韩为道，“你男人皮糙肉厚，这几下就是挠痒痒……诶我跟你说，是有个地方挺疼的。”
　　苏榭看不见，所以不知道韩为的神色变得十分促狭。韩为捉着苏榭的手往自己“疼”的那地方探去，苏榭一开始任他抓着，可渐渐觉得不对劲，等入手了之后，赶紧往回抽：“干什么你？”
　　韩为臭不要脸地说：“我疼嘛。”
　　苏榭挣不开韩为的手，又不会骂人，薄薄的脸皮立刻红了：“疼……疼什么呀？”
　　“就是疼……想你想的疼。”韩为降下了挡板，动作越来越不规矩了，“小榭，你这几年，没再发情过？嗯？”
　　苏榭往后仰想避开他，结果反倒把一小截白皙的脖子送进了饿狼的嘴里。韩为一口叼住了苏榭的喉结，用牙齿在上面磨了磨，像个饿了几十年的狼一样，又凶又狠。
　　“我有抑制剂。”苏榭隐忍地蹙起眉，“韩为，我们这是去哪？”
　　“怪不得都把我的标记弄没了。”韩为含含糊糊地说，“小榭，忍着点啊，可能有点疼，这么久了……”
　　“什么……疼？”苏榭迷迷糊糊地还没反应过来，后颈上那块软肉就忽地传来一阵刺痛。Alpha的攻击性在此刻表露无遗，那凶狠的犬齿一瞬间刺入了omega柔软的皮下腺体之中，强悍的alpha信息素在同时注入腺体，气势汹汹地占领了自己的领地。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信息素交融的一瞬间，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头顶流过全身，以致头脑都空白了片刻。
　　“放开——”苏榭疼得打颤，又因那剧痛之后蔓延开来的情热而头皮发麻。五年的时间太漫长了，他早已不习惯这种过分激烈的结-合，alpha的标记让他产生了一种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怖快-感，可这仅仅是临时标记而已。
　　“韩为——”苏榭喘着气，指尖发颤，声音就像在哭泣一样，语不成声。
　　一缕鲜血在苏榭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流下来，色彩的对比冲击感让韩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。他想要再次深-入，狠狠地标记他，让他再也没法从自己身边逃开。
　　现在可不是合适的时间，韩为绝对不会愿意让苏榭的声音被别人听到，只能到此为止了，他惋惜地想，恋恋不舍地舔舐干净苏榭脖子上的血，仍然在那留下牙印的腺体上方不肯离去。
　　苏榭不安地缩了缩，盲目地往另一边爬去，想离开韩为的怀抱，alpha的信息素让他瑟瑟发抖，满足却不安，他确定自己不想唤醒那头凶兽，即使是五年前发情期来的时候，他都没法承受，别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说服韩为，可只有那个时候，韩为一句话都不会听他的。
　　“别跑。”韩为把他捞回来搁在了腿上，“让我抱抱，我又不干什么。”
　　可他虽然这么说，苏榭即使看不见都能感觉到，韩为凶狠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后颈上，几乎要把那块皮肉剜下来。
　　苏榭早在五年前就知道，绝对不能相信韩为在床上说的话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6 章

　　六
　　不过好在，现在毕竟不是在床上，韩为恋恋不舍地拉着苏榭亲了半晌，把苏榭按在怀里，一副宝贝在嘴边垂涎三尺却又舍不得吃的样子，最终还是以绝非alpha能拥有的自制力，只是把相别许多年的恋人亲到全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味道，就结束了。
　　老吴全程把自己当个隐形人，很自觉地把车开到了苏榭家楼下。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韩为手下人的素质之高了，他这个当老板的未必把苏榭的资料琢磨清楚了，可从他底下的司机到身边的助理，全都对未来老板娘的家底倒背如流。
　　韩为跟苏榭去楼上一看，眉头就重重拧了起来。这么个小破屋子，亏他能住五年。这房东怎么回事？还跟苏榭收这么高房租，不知道他韩为想请人回去住都请不动吗？
　　好吧，其实主要让韩总不满的是，苏榭提到房东，满满都是感激，什么人好啊，什么最困难的时候多亏了房东啊……韩为心说，你要是回家，这五年我直接能宠你宠上天，一个外人租你个房子，至于这么感激吗？
　　韩为道：“行了，回来半天一直在将房东房东，人长得挺帅是吧？”
　　苏榭皱眉道：“他长得再帅，我也看不见。”
　　韩为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，苏榭的神情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，就是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弄吃的去了。韩为在外面闷了一会，想到苏榭的眼睛难受得要命，走到阳台上给明辉打了个电话，让他去联系一下眼科专家。明辉是他最得力的助理，这次没带出来，而是带了小张，就是因为他估计要在这里耽搁几天，把明辉留在公司能主持大局。
　　韩为在阳台上抽了根烟，在寒风中把自己和苏榭的事想了想。所幸苏榭和孩子都没事，不然他真不知道会不会拿把刀就把自己亲娘给剁了。他不会把韩夫人送监狱去，但韩夫人后半辈子想继续享清福，恐怕就难了。韩为不会骗苏榭，他虽然打了那个电话，但管家十有八-九不敢动他妈，过几天他回A市一趟，亲自把韩夫人请到疗养院去。韩夫人是他亲妈没错，可苏榭是他老婆，轩轩是他亲儿子，1+1＞2，苏榭和轩轩加起来，是他的家，是他整个世界。他真受不了，真受不了他妈干的这事。要是别人，早死了百八十回了。
　　苏榭在餐厅喊道：“吃中饭了。”
　　韩为“诶”了一声，搓了搓冻僵了的脸，哈了哈气，尽量把身上烟味赶走。苏榭不喜欢烟味，这对他身体也不好。
　　韩为走到餐厅，看到苏榭盛好了饭菜，正在拿筷子，苏榭把外套脱了只穿着毛衣，外面套着围裙，看上去格外居家，韩为看得心里热乎。不管多少年不见，有苏榭的地方，就有韩为的家。
　　韩为大大咧咧地坐下来，夸道：“小榭，这么多年了，你做的菜还是这么好吃。”
　　苏榭一下子就笑了：“你忘了我大学刚做菜那会，连琪琪都不愿意吃。”琪琪是他们那会养的狗，现在还在韩家养着呢。
　　“那也好吃，我就全吃了。”韩为理直气壮地说，“不就盐放多了，我就爱吃咸的，那傻狗不知道好赖，我可好好修理了它一顿。”
　　苏榭莞尔，过了会说：“吃完饭我就回店里，妞妞被你吓坏了，还不知道要怎么哄呢。宠物店的门一直开着，不知道会不会出事。”
　　韩为边吃边道：“小张派人去守着了，你放心。下午你就别管那破……宠物店了，带我去学校看看咱儿子。”
　　苏榭皱了皱眉，放下碗筷迟疑道：“你现在就要见轩轩？”
　　“那不是我儿子吗？”韩为道，“我是他老子，想见见怎么了？从他出生开始，我都没见过，小榭，我可没说对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了……”
　　韩为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苏榭的脖子：“……以后日子长着呢，我可得把那五年都讨回来。”
　　要是按每个星期五天，每天两次来算的话……韩为瞬间把儿子忘到了脑后，真不愧是亲爹啊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轩轩从来没见过另一个爸爸，今天要是忽然告诉他，对孩子的冲击太大了，我们得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，让他慢慢接受你。”
　　韩为不太能理解苏榭描述的这种纤细情感：“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？俗话说血浓于水，我是他亲爸，又不是别人，就算一开始不习惯，处着处着，不就习惯了。”
　　苏榭无奈地说：“轩轩这孩子是个omega，从小就比较敏感……”
　　“那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严重，”韩为说，“你是慈父之心，想太多了，我估计那孩子被你惯得毛病不少，正好，让我好好管教管教。”
　　苏榭一惊：“我刚刚才跟你说，他是个omega……”
　　“omega怎么了？到时候你看好，我们家儿子就算是omega，也要把alpha娶回家里来，他可姓韩……”
　　苏榭不好意思地打断他：“轩轩跟我姓，他叫□□轩。”
　　韩为眼一横：“那也得跟你一样，把老公调-教得大气不敢出，乖乖做忠犬。”
　　苏榭正要给他盛汤呢，一听这话放下了勺子：“越来越能吹了，待会儿你洗碗。”
　　“是是，不但洗碗，拖地洗衣服整理房间，我都干了。”韩为一副乐在其中的神情说，“这几年在韩家我都没干活的机会，全身都痒痒了。”
　　苏榭笑道：“好啊，你这么听话，先把抽烟的坏毛病改了吧。”
　　韩为闻了闻自己身上，皱着眉说：“我都闻不出来了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我这几年嗅觉听觉都提高不少，以后别想蒙混过关。去洗碗吧，韩忠犬。”
　　***
　　虽然韩为对和儿子会面这事儿信心满满，但苏榭自家人知自家事，轩轩的脾气他清楚，老师要跟他说轩轩在幼儿园里闹矛盾，他不用过去都知道，肯定是为了另一个爸爸的事。
　　社会舆论对单身omega并不宽容，alpha对单身omega的性-侵案十分常见，普遍的看法是没有alpha标记的omega犹如行走的催-情-剂，功能正常的alpha都没办法抵制这种诱惑。小孩子受到大人影响，见轩轩只有一个omega爸爸，有时候会嘲笑他。苏榭尽量开导轩轩，但轩轩从来不提另一个爸爸去哪儿了，苏榭看得出来，轩轩恐怕是想把另一个爸爸当不存在的。
　　不过到了下午，苏榭发现是自己想多了，韩为根本没空去看轩轩，公司来了个电话，韩为必须赶回去。
　　临走前韩为把客房收拾了出来：“以后这就是轩轩的房间，他都五岁了，不能再跟爸爸一起睡了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去几天？公司事情不好办吧。”不然也没必要急匆匆地回去。
　　“就那点破事儿，几天就完事了。”韩为边抖开被子边说，“小榭，我估计把公司搬过来要费点事，这段时间我得两头跑，训练轩轩单独睡的事要你上点心，怎么着也不能让我睡客房吧？”
　　苏榭听出来韩为的意思，两头跑确实累，搬公司几乎是任性了，但苏榭不会跟韩为回A市，一步退，步步退，先答应了跟他回去，然后呢？要不要跟他住回老宅？再然后呢？要不要同意韩夫人住回来？
　　再有，韩氏是大企业，苏榭不会让韩为放弃韩氏掌门人的位子在这里跟他重新开始。可同样地，那间小小的宠物店，虽然不能说什么事业，却也是苏榭的心血。苏榭经营了四五年，不可能说关就关的。
　　也许过段时间，韩为就会受不了这种劳累了吧，苏榭不确定地想，等那时候，对他而言，不过是恢复到韩为没找来时的生活罢了。
　　韩为收拾好了客房，转身就看到苏榭在发呆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
　　“你……”
　　两个人同时开口了，韩为顿了顿说：“你说。”
　　苏榭轻声道：“你……我会告诉轩轩你的事，你要是事情处理好了，早点回来看看他。”
　　“那肯定，最多三天，我肯定回来。”韩为说，“等回来我就带你去医院，把眼睛治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愣了愣：“这么多年了。”
　　“这件事听我的。”
　　苏榭点点头：“行。”
　　“好，说定了。”韩为临走前在苏榭后颈上嗅了嗅，闻到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时满意地离开了，还不忘叮嘱道，“等我回来再去医院看那个姓顾的，你不准自个去，听到没有？”
　　苏榭送走他后回宠物店的路上，回想起他这句话，还是忍不住同情顾先生。
　　不过，就等他回来再去跟顾先生道歉吧，苏榭想，却没想到，三天后回来的不是韩为，而是一个自称跟过韩为一段时间的omega明星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7 章

　　七
　　苏榭想过，韩夫人的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，也许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，但他没想到，最先来找到他的不是韩夫人，而是这个漂亮年轻的omega。
　　本来他不知道这个omega的外貌，但这位的名气实在太大，来宠物店的小女生十个里有九个都会提到他，都是说他如何如何好看的，他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——
　　沈箬。
　　不过从现在来看，沈箬虽然名气大，长得好看，脾气却不太好。
　　“你就是苏榭？”沈箬语调刻意地上扬，苛刻的目光在苏榭身上逡巡，“早从韩总那听说过你了，还以为是什么人呢，长得很普通嘛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有别的事吗？我下午已经约了顾客。”
　　沈箬不在意地说：“少见几个顾客能怎么样？诶，不会是韩总连生活费都没给你吧？”
　　苏榭皱了皱眉：“我能养活自己。”虽然韩为把各种卡都交给他了，不过苏榭没有用到大钱的地方，也没动过。
　　沈箬“嗤”地笑了一声：“说得跟真的似的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正宫呢。我算是看明白了，你这个瞎子，可是又没脸蛋，又傻啊。”
　　他看不起苏榭，苏榭也觉得和这人没什么共同语言，也不准备浪费时间了：“抱歉先生，我真的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
　　沈箬眼疾手快地按住他肩膀，神秘地压低声音：“苏榭，我可不是你的敌人，我是来跟你结盟的。”
　　苏榭不明白他在说什么，茫然地看了看他，沈箬沉沉地压着他，凑在他耳边说：“你这五年不在韩总身边，不知道他有个叫明辉的助理，都快上位了。”
　　韩为走的时候提过明辉，说已经让助理去联系专家了，这个助理就是指的明辉。苏榭愣了一会，抬起的身子坐了回去，不知道怎么反应。沈箬对此很满意，他功课做得足，知道对方是个性情温和的人。
　　不就是软货么，沈箬不屑地想，坐了回去。
　　“你之前在学校里和韩总认识，毕业后就跟韩总订婚了，可这婚没订成，订婚那天你就消失了。韩总这些年一直在找你，你觉得是为什么？”
　　苏榭目光落在前方，没有焦距，也不说话回答。
　　沈箬失笑：“难不成你真以为是什么爱情？你现在好歹也二十五六了，该不会这么天真吧。这五年里韩总身边是没个固定的人，可来来往往的还少了？当然，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，你是韩总初恋，偏偏没能成，在韩总心里，你就跟白月光似的，就算这么五年过去了，他也念念不忘。可韩总是什么人？就算你靠这一手，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了，就凭你这张脸，你这软塌塌没什么特点的性子，时间久了，韩总能不乏味吗？到时候白月光成了饭粘子，你可就什么资本都没了。”
　　见苏榭还是不说话，沈箬换了个姿势，不太耐烦地说：“既然你不知道明辉，那我就好心给你科普下。明辉在韩总身边做了五年助理了，短短五年，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助理，做到了现在韩总倚重的左膀右臂，不管是能力，还是长相，都是上乘。韩总去哪儿都带着他，除了这次来找你。可结果呢？还不是他一个电话，就把韩总拉了回去？”
　　苏榭这时才答了一句：“他说是公司的事。”
　　“他说你就信啊？”沈箬一脸“你是不是傻”的表情，可惜苏榭看不见，“你自己去韩氏打听打听，明辉和韩总的关系谁不知道？公司高层，包括韩夫人，都默认了的。你可长点心吧，再不行动，那点初恋情分，迟早要耗光。”
　　苏榭垂着头不知听懂了没，沈箬有点急，倾身道：“只要我们联手，一定能挤走他，男人嘛，不就是看脸和活？”
　　凑近了看沈箬才发现，对方的睫毛很长，垂下时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打下一排阴影，显得青涩又诱人。沈箬想到自己每天都要抹一层的脸，都有点嫉妒了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说的联手是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沈箬一笑：“你见到韩总的机会，可比我多多了。你知道自己缺了什么吗？”他摸了摸苏榭的脸颊，“就是这张脸啊。”沈箬摸完还有点留恋，滑不溜秋的，怪好摸的。
　　苏榭抬起头：“你的意思是——”他声音平静，幽黑的眼睛神色淡淡的，沈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唬了一跳，竟不自觉地直起身，不敢凑近了。
　　“——让我给你创造接近韩为的机会？”苏榭那没有焦距的目光，却一直落在沈箬的身上，沈箬差点以为他能看见，“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　　沈箬定了定神，他可不能被个瞎子唬住了：“这不是合作嘛。”
　　苏榭“唔”了声：“既然你连韩为的面都见不到，我是不是能理解成，你所说的跟韩为有过一段特殊关系，有夸大的嫌疑？”
　　沈箬额头冒汗，恼怒道：“谁说我见不着韩总？在剧组的时候韩总天天来给我送饭呢好吗？”虽然只来了一次，还是慰劳整个剧组。
　　苏榭点点头，示意自己听明白了：“对你说的第一点，我已经了解清楚了。第二点，关于明辉的事，韩为告诉我他只是个助理。”
　　沈箬咽了口口水，色厉内荏道：“你要是信男人的话，那就是傻了！”
　　“首先，我也是个男人，我觉得自己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。”苏榭说，“其次，如果我认可你说的话，那我为什么不相信我熟悉的男人的话，却要信任一个陌生的男人呢？”
　　沈箬傻眼，心说这和剧本不符啊：“我说你……”头脑太清楚了吧。
　　苏榭喝了口水，就像律师做总结陈述那样，冷静地说：“沈先生，虽然初次见面，但我想对你提个建议，以后这种诋毁别人的事少做为好。韩为也许自恃身份，不在这种小事上计较，但我只是个普通人，对这种事还是比较在意的。再有下次，我会请律师跟你详谈。没什么事的话，我先走了。”
　　苏榭放下杯子，礼貌地微微一笑，站起来离开了这里。沈箬坐着呆了半晌，低声骂了句“操”。
　　你得意个屁！沈箬心道，迟早有你哭的时候，明辉可不是好惹的。
　　他恨恨想完，不甘心地把剩余的咖啡都灌进了嘴里——
　　他妈的剧本不是这么说的！
　　苏榭离开咖啡店后有点神思恍惚，差点一不小心走到马路中间去，好在旁边有人拉住了他。
　　“怎么神不守舍的？”那人竟是顾子钦。
　　苏榭怔了怔：“顾先生？”
　　顾子钦带着他走回人行道：“是我。”
　　“真是不好意思，顾先生。”苏榭忙道歉道，“我应该早点去医院看你，都是因为我，你才无缘无故被打了。”
　　“不关你的事。”顾子钦想起那天的事还有点冒火，“都是那个人。他是谁？有没有对你怎么样？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，本来想说他是轩轩的另一个爸爸，话到嘴边却不太想说了。
　　“他是我以前的恋人，本来……已经要订婚了。”
　　顾子钦一呆，脸上一片空白，半晌才说：“那那那现在是……”
　　“之前家里有些事，就不跟你说了，反正现在，算是和好了吧。”苏榭说，“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们两个的事，连累你了啊。”
　　“这倒没什么。”顾子钦郁闷地说，“不是，我还真没想到，还以为流氓呢……应该我道歉，你们家那位……没往心里去吧。都怪我，听了邻居的话就跑过来，也不问问清楚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他没事的。”
　　“哦，哦，那就好。”顾子钦有些惆怅，有些庆幸地说，“那他……他就是轩轩爸爸吧，怎么这几年都没见……”
　　“过去的事了。”
　　顾子钦看了看苏榭的脸色，迟疑了会：“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？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没有，今天去见了个人，听到些不好的话，心情不大好。”
　　“难怪，刚见你直愣愣地往路中央走，吓我一跳。”顾子钦说，“我陪你回店里，心情不好的时候，跟小狗小猫说说话，很快就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莞尔：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喜欢小动物的alpha，块头不小，心地却很柔软，真想看看你长什么样。”
　　顾子钦说：“万一再被我帅瞎了怎么办？”
　　苏榭笑了起来。
　　顾子钦犹豫了会说：“有空你跟家里那位说说，对宠物温柔点，妞妞今天还没缓过神来，吓坏了都。”
　　苏榭点点头：“其实他人还蛮好，看上去下手凶，妞妞一点没伤到。”
　　顾子钦心说这就是胡吹了吧，他那天亲眼见着了，苏榭脸上肿得老高，就是那位打的。不过人家家里事，他怎么也不好多说，只能委婉劝道：“虽说alpha大部分崇尚武力，甚至暴力，但也有不少很温柔。一个优秀的alpha，一定要会疼老婆，下班了就回家守着老婆，除了老婆的信息素，谁的都闻不到。”
　　苏榭目光一黯，笑道：“听你说的，不知道谁有福气嫁给你。我等你的喜酒，也等了两三年了。”
　　顾子钦想说：“要是你愿意，就不用等了。”但他想到那个暴力狂alpha，真是又心疼又无奈，看苏榭的样子，好像用情不浅，居然对alpha的暴力甘之如饴：“那我也得找得到啊，你以为我不急？我最向往的生活，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。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8 章

　　八
　　苏榭和顾子钦回到店里后，顾子钦抱着妞妞哄了会，因为还有事，就离开了。苏榭一个人待在店里，没有客人上门，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顾子钦和沈箬的话。不管是那天短短的相处，还是后来几天的电话里，苏榭和韩为都没再提过那一巴掌。
　　但那一巴掌确实打在了苏榭脸上，苏榭想忘都忘不了。他并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情，他是个普通的omega，和大部分omega一样，他很多时候会比较敏感，甚至可以说感情比较纤细，只不过他一般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，通常在外人面前，他只是很平静、很温和地处理一些事，哪怕他内心已经天翻地覆了。
　　刚才沈箬喋喋不休的话，其实还是进了苏榭心里。苏榭很快就想起了那一巴掌，直到今天，他还觉得脸上一阵阵火辣辣得疼。可韩为，甚至连道歉的话都没有一句。
　　他们算是又在一起了吗？苏榭有点想不明白，这件事太突然，突然得不明不白。
　　沈箬说的话未必可信，但韩为身边那个助理明辉，也不一定真的跟韩为说的似的，只是个助理那么简单。可他能做什么呢？
　　和韩为比起来，他实在是太普通了，他除了能在无法继续的时候，抽身离开，还能做什么？五年前他没去找韩为，就是因为他明白，他没法左右韩为的做事方法。韩为要保护韩夫人，他就不可能让韩夫人为那次车祸买单。除非他去雇凶杀人吧，苏榭心想，否则自己眼睛的这笔账，轩轩身上落下的那些毛病，都不可能在韩夫人身上讨回来。韩为不会对韩夫人做什么的。像韩为说的送他妈去精神病院，苏榭猜十有八-九会是送去个疗养院，有韩为打点，顶多是生活无聊一点，不能再像以前一样，前呼后拥，过奢靡的生活。要真送去了精神病院，那是能把正常人逼疯的，韩为做不出来。
　　苏榭自己问自己，能假装不知道吗？
　　韩为抓住他的时候，他确实是想，就这样算了吧。只要不回A市，就眼不见为净。可今天沈箬的出现提醒了他，可能再清净下去吗？
　　顾子钦说他想要的生活很简单，苏榭向往的生活方式也很简单。在这个小城市，他和轩轩一起过平淡的日子，没有豪宅名车，没有韩为浓烈的爱情，他也能过得很好。他会想他，会很思念他，可他能安心地生活，不用承受身体或心灵上的伤害。韩为的到来，意味着奢侈的生活回来了，同时也意味着，源源不断的伤害即将来了，从韩夫人那，从沈箬那，也许还从明辉那，甚至，从韩为那。
　　苏榭想不清楚，是宁静的生活更重要，还是冲破阻碍，最终获得爱情更重要。韩为不会懂这些，他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和那个人在一起，就要时时刻刻地掌控着那个人。像他那样心思粗犷的人，是不会了解周围人的情感、想法的。韩为不会知道韩夫人一直对苏榭不满意，不会知道有个叫沈箬的omega喜欢他，不会知道助理对自己是不是有别的想法。如果要和韩为在一起，这些他不会关注的事，苏榭就要替他关注，替他处理。
　　苏榭不喜欢这些事，他只想和家人平静地生活。上大学的时候，韩为还没做到韩家家主，他们俩像普通情侣一样谈恋爱，没有沈箬也没有明辉，可现在不一样了，也许今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沈箬和明辉出现，偏偏韩为毫无察觉。
　　苏榭不由笑自己，他还是太信任韩为，一心在给韩为开脱。要是今天沈箬说的是真的呢？以韩为的身份，养多少人，也没人觉得奇怪。生意场上的人来往，恐怕有些事是免不了的。尤其韩为是个alpha，信息素上头了，谁能把持住呢？
　　如果真是那样……苏榭迷茫地想，说不定他就能解决五年前的车祸了。
　　自从韩为离开，他每天三个电话跟定时闹钟一样准时，可今天都到了下午，韩为还一个电话都没来。苏榭犹豫了会，打了个电话过去，听到的是冷冰冰的机械的女音，韩为关机了。
　　明辉，苏榭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，更加茫然了。
　　就在同一时间，A市，韩为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囫囵打了个盹，明辉悄悄把他的手机关机，退了出去。
　　明辉出来后对几个小秘书叮嘱道：“韩总三天没合眼，我已经把他的手机关机了，有人找就把电话接我办公室去，不要打扰韩总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，明哥。”小陶说，挤了挤眼睛，“明哥，你可越来越像个贤内助了，咱们boss有你帮着……”
　　“别瞎说。”旁边丹丹用手肘顶了顶她，“没听说啊，韩总前几天去找初恋了，说是已经找着了。”
　　“初恋怎么了？”小陶说，“我听说了，那个初恋长得一般般，虽然是个omega，可那又怎么了？我们明哥这长相，别说放在beta里，就是放在omega里，也是一等一的。再说能力，谁能比得上我们明哥这么能干？”
　　“一口一个我们明哥，你也太会拍马屁了。”丹丹说，“明哥，我看小陶是想涨工资了。”
　　小陶说：“去你的，我就是这么想的。我们秘书处，那肯定是跟明哥一条心。”
　　明辉皱了皱眉：“公司里不要讨论这些事，要是韩总知道，我都保不了你们。都散了吧，该干什么干什么。”
　　几个小姑娘笑嘻嘻地看了眼明辉，捂着嘴去忙活了。明辉看着她们离开，慢慢撤下了脸上严肃的神情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背后的办公室，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。
　　那是韩为的手机。
　　明辉开机后，看到上面几个未接电话，都是从B市打来的。他把这个号码记了下来，神色冷淡地抿了抿唇，重新关机，大步离开了这里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9 章

　　九
　　韩为睁开眼时已经天黑了，虽说冬天天黑得早，可这也过了时间了。他一摸裤袋，没摸到手机，直起身子环顾了一下办公室，身上盖着的大衣滑了下来。
　　办公室的门开了，明辉端着咖啡走进来，见他醒来微笑道：“我估计你就快醒了。”
　　韩为点点头，伸出手：“我手机呢？怎么没叫醒我？”
　　明辉从容地拿出韩为的手机放在他手心：“这几天累成这样，我见你好不容易睡一会，就擅自做主，把手机关机了，也没准电话进来。”
　　韩为边开机边皱眉道：“以后别这样了，我手机24小时不能关机。”
　　“是有重要的电话吗？”明辉将咖啡杯放进韩为手中。
　　韩为端起喝了一口，拨了那个号码，也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，原本冷厉的眉眼里都是温柔之意：“特别重要的人……小榭，你在哪？”
　　说着韩为对明辉做了个手势，明辉点头，轻轻退了出去。带上门前，他听到韩为在对对面说：“今天一不小心睡着了，差点忘了给你们打电话，跟轩轩说好了啊，我晚上就回去，我们父子俩……”
　　“咔哒”一声，明辉轻轻阖上门，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手机，拨了个电话。
　　“韩夫人，我是明辉。”
　　“对，今天韩总已经处理完公司的事了。”
　　“我在门口等您，韩总晚上会离开A市，您尽早过来。录音笔的事，您知道该怎么说了吧？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“好的，再见。”
　　明辉挂断电话，将手机放回衣袋里，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。镜中的他面容俊美，气质温文尔雅。除了不是omega，他身上的每一样特质，都很完美。
　　苏榭，你回来做什么？已经死过一回了，还不知道珍惜性命吗？
　　明辉用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领带，温柔地低头亲了亲领带。这是韩为亲自买给他的。
　　五年的时间过去了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　　B市。
　　苏榭抱着轩轩，家里灯火通明，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，可说要回来吃晚饭的那个人，到现在都没见踪影。菜已经凉了。他抱着轩轩讲故事，有点心不在焉了。
　　是晚点，还是飞机出了什么事？
　　轩轩忽然抬手打掉了故事书：“我不要听故事了，爸爸，我饿了。”
　　“我们先吃。”苏榭说，正准备弯腰捡起故事书，轩轩忽然从他怀里挣出去，跑到隔壁房间去了。
　　“轩轩？”苏榭疑惑地跟上，刚走到隔壁门口，就被迎面飞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。
　　“这都是我家的东西，他干嘛乱动！”轩轩把韩为收拾好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，本来苏榭跟他说了韩为的事，轩轩是准备让韩为先睡这的，哪知道韩为到现在都没回来，连这个机会都没了，“丑死了！脏死了！要洗！都要洗！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，轩轩你别急。你把东西扔地上弄脏了，就要自己洗……”
　　“我不要——”轩轩扑在床上，用枕头捂着脸，“我不要我不要！”
　　“轩轩……”
　　轩轩哽咽地说：“爸爸，我不要他，你也不要他了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苏榭走过来摸着轩轩的头说：“爸爸已经打过电话了，你父亲一定在飞机上，飞机晚点不是很正常吗？难道你让他自己飞过来？”
　　“可是，可是……”轩轩声音一抽一抽地，“他都说好了……”
　　“是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说话要算话。但也有很多事，是很无奈的。你父亲工作很辛苦，理解他一点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轩轩说：“爸爸，所以，所以他一直不出现，现在才找过来，也是因为无奈吗？”
　　苏榭笑着把他挖出来搂进怀里：“这件事不是他无奈，是爸爸无奈。等你长大了，我再告诉你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“为什么要我长大了才告诉我？”轩轩脸上挂着泪，不服气地说，“我现在就是大人了。”
　　“是，轩轩现在就是大人。”苏榭莞尔，刮了刮他的鼻子，“等你变成更大的大人，爸爸一定告诉你。”
　　轩轩想了想，不甘心地点头说：“好吧，爸爸不像他，爸爸说话最算数了。”
　　苏榭伸出小拇指：“我们拉钩？”
　　“拉钩上吊一百年，不许变。”轩轩把大拇指和苏榭的大拇指重重按上，破涕为笑。
　　苏榭领着他出去吃饭，叮嘱道：“待会你自己再把东西收拾好，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轩轩扁扁嘴，不大乐意，嘟哝道：“反正，他不准住这里了……”
　　“因为轩轩生父亲气了吗？”
　　轩轩点头：“我不喜欢不能遵守承诺的alpha，我以后要找顾叔叔那样的……”
　　苏榭一呆：“你说什么呢？”
　　轩轩嘟着嘴说：“顾叔叔又帅又温柔，爸爸，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呀？”
　　“谁跟你说这些话的？”
　　轩轩又说：“幼儿园里的小alpha都太嫩了，好几个说要追我，我才不喜欢，我最喜欢顾叔叔那样的，既然爸爸你不喜欢顾叔叔，我就要把他抢走了。”
　　苏榭不知道该说什么：“你喜欢就好，等你长大了再决定吧。”可惜那时候你的顾叔叔已经是个老头子了。
　　轩轩眉开眼笑，看样子已经把等不到父亲的伤心忘记了。
　　但吃完饭洗漱完，苏榭把轩轩送上床睡觉时，却听到轩轩迷迷糊糊中嘟哝说 ：“我等了好久了……好吧，既然你都回来了，我就勉强原谅你了……”
　　苏榭轻柔地为轩轩盖上被子，无声地走了出去，一个人去了阳台。阳台上的风真大，仿佛还送来了烟味，那个人在这偷偷吸烟，一定是眉头紧皱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。
　　苏榭低着头看向手机，今天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，也许是因为上飞机了吧，但苏榭隐隐感觉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
　　这次真的让轩轩失望了。他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，低头搓了搓冻僵的手，却忽然看到楼下闪过一个黑影。
　　是小偷吗？等他再仔细看时，却又看不见那个人了。他摇了摇头，转身回屋里去了。而这时，在他看到黑影的角落，那个黑影又重新出现，望向了这间屋子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0 章

　　十
　　两三个小时前，A市。
　　韩家老宅里，韩夫人坐在沙发上，从容地，雍容地。韩为脸色冷厉，对旁边明辉挥手：“行了，你回家吧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让明辉回去？”韩夫人冷冷地说，“我行得正，坐得直，难不成我们韩家，有什么腌臜事不能让外人听见吗？”
　　今天下午，韩夫人忽然跑到了公司里，门口保安不敢拦她，前台也不敢，就让她一路到了总裁办公室。当时韩为正准备去机场。韩为没想到她会豁出面子闹到公司来，韩夫人是最重颜面的。他本意是晾韩夫人一阵，等时候到了，他能面对韩夫人的时候，再去处理那件事。
　　韩夫人摆出一副要在公司谈的架势，韩为虽然不在乎自己的脸面，可让他在公司里和生了养了自己的母亲算账，他做不出来。他知道自己脾气，一急就要上头，真要在公司里就训斥了韩夫人，以后公司里的人，会怎么说她？
　　这就能看出明辉对韩为了解之深了。他非常清楚韩为对自己母亲的爱护敬重，所以让韩夫人到公司来，韩夫人何尝不怕事情捅出去？可问题是，韩为同样不想韩夫人受到外人的流言蜚语影响。毕竟是亲生母亲，韩夫人的胜算很大，骨肉亲情，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。
　　明辉对韩夫人说：“夫人，我还是回去吧，韩总他……”
　　“你留下。”韩夫人威严道，“今天就当着你的面，我要把当年的事说说清楚，免得真让外人以为我怎么了那个人。韩为，明辉做了你四五年的助理了，他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？我就请他评评理，论论是非，你同不同意？”
　　韩为脸色铁青地说：“你要说的话，都在那个录音笔里了。我让管家告诉你了吧，当年那件事，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，差点害了我老婆孩子。我只有你一个母亲，可世上也同样只有一个苏榭，一个轩轩。既然今天回来了，我就把话说清楚……”
　　“慢着，等我话说完，你再说这些不迟。”韩夫人道，“你要把你亲妈赶出韩家，在这之前，连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行吗？”
　　厅中一静，韩夫人和韩为对视，目光沉着而凛然，韩为记起幼时，正是这个女人，这样凛然地、无畏地站在亲戚们面前，在众多对韩家家产垂涎的目光下，保护着自己这个幼小的继承人，直到自己读完书，真正接管了韩家，这个女人才能松一口气，过几年闲适生活。
　　这个女人，有个伟大的称谓，母亲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你说。”
　　韩夫人从容不迫地笑了笑：“好，儿子，我有几个问题问你，如果你说得上来，我立刻就走，绝不在这碍你们小夫妻的眼，可要是你答不上来，我可就要跟苏榭好好谈谈了。”
　　韩为皱眉道：“有什么事，你找我。”
　　“知道你护着他。”韩夫人神色一黯，随即打起精神道，“儿子，管家是跟我说，他给你听了个录音，里头是我制造车祸，送他去死的证据，是吧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那确实是你的声音。”
　　韩夫人道：“那我第一个问题就是，苏榭是开了天眼呢，还是有预知的能力，居然知道我会打这么个电话，把原委都告诉他？他倒是冷静，死到临头，还记得把这些话都录下来？”
　　韩为皱眉沉思，并不作答。韩夫人的目光隐晦地上扬了些，同明辉略略交汇。明辉轻轻颔首，沉静地站在韩为身后。
　　这时韩为衣袋中手机震动，他拿出来，看到上面“苏榭”两个字，目光沉沉，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，却没有接听。
　　“第二个问题，你说你了解苏榭为人，他不会骗你，可你就不了解生你养你的母亲了吗？你觉得，你母亲就是那样的人，会去害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？六七年前你们谈恋爱的时候，我说过什么吗？我是不太满意他的出身，可我没跟你谈过吗？我说过会尊重你的选择，你忘了吗？”
　　手机在韩为手中震动，明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，伸手理了理领带，看着领带的目光十分温柔。
　　韩夫人道：“最后一个问题——”
　　韩为打断她：“我先接个电话，你等一会。”
　　韩夫人微微一愣，明辉几乎伸手拉住他，然而韩为已经拿着手机离开了客厅，走到书房里去了。明辉的手滞在空中，骨节分明，苍白如纸，连空气都尴尬了起来。韩夫人瞥了一眼，脸色难看地低声说：“五年了，还是没个长进。”
　　明辉收回手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，淡淡道：“要不是您当年自作聪明，也不至于出现今天这么个局面。”
　　“我怎么会知道他还能活下来？”韩夫人说，“明明都安排好了……那个录音到底怎么回事？苏榭怎么可能……”
　　“你太小看他了。”明辉冷冷道，“他发现自己被绑在失控的车上，应该就意识到不对劲了。你打电话给他，不就是给他送把柄去吗？要不是你有意留个电话的时间，恐怕他也不会从麻醉中醒过来。”
　　“事情已经这样了，怪来怪去有意思吗？你要是争气，就算他能活下来，也不至于一个电话，就能把韩为的魂儿勾走。”
　　明辉眼神一冷，韩夫人冷哼一声，望着紧闭的书房门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，压了压烦躁的情绪：“好在这次你还机灵，竟然用我们的漏洞，反将了苏榭一军。你确定，到时候DNA鉴定不会出岔子？毕竟那个轩轩，是韩为的亲生……”
　　明辉打断她说：“我不是你。”
　　韩夫人道：“那就看你的了……”
　　“明辉哥？！”忽然有人从外面大步进来了，“这么晚了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　　韩夫人沉下脸，不再说话了。进来的年轻人看了一眼韩夫人，笑道：“阿姨也在，今儿够热闹啊。我哥呢，不是也回来了吧？听说他去接苏榭了，人呢？”
　　韩夫人瞥了眼明辉，明辉微笑着指了指书房道：“二少，韩总正在跟苏先生打电话。”
　　“怎么？苏榭不肯回来？”韩二少韩元亮纳闷地说，“我哥这钻石王老五，也有被嫌弃的一天啊。”
　　正说着话，韩为从书房出来了。看到韩元亮，韩为脸就拉了下来：“又是这么晚才回来！去哪儿鬼混了？”
　　韩元亮脖子一缩，头皮发麻道：“哥，我可什么都没干，你先把嫂子哄回来再说。明辉哥，我先上楼了，拜拜。”
　　韩元亮赶紧往楼上跑了。要换平时，韩为肯定得抽他一顿，但现在韩为有事，看着他上楼去了，也没拦，只是叫管家上去跟他说，没事儿别下来。
　　韩为对韩夫人说：“您说，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？”
　　韩夫人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，忍气道：“最后一个问题，那个说是你儿子的孩子，我看过照片了，和你长得，不太像。”
　　韩为自个还没见过儿子，倒从亲妈这听到了这么一句话。他面沉如水地看了眼手机，揣进兜里，韩夫人心中微喜，趁热打铁问道：“他说是你儿子，你就信了？人是会变的，五年前苏榭是个好孩子，可现在他是什么样，说不准了。”
　　在韩夫人和明辉的设想中，这一问，将会给苏榭和韩为的关系造成最为严重的打击。韩为并不是个温柔的人，他们安排的人回报过来的消息说，那天韩为找着苏榭的时候，还动了手，因为孩子的事可是吵过一阵。韩为要是起了疑心，带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，就算最后鉴定结果是亲生的，两人之间也有了裂痕了。更何况，明辉已经做好了准备，到时候，保证结果不是亲生的。
　　但看样子，明辉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韩为，或者说，他低估了韩为和苏榭之间的信任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这就问完了？”
　　韩夫人优雅的坐姿有点维持不住：“这三个问题，你能答得上来吗？”
　　“答不上来。”韩为一边往门口走，去拿大衣，一边说，“所以我准备去问问。”
　　“问谁？”
　　韩为瞥了韩夫人一眼：“你早点睡，我先走了。”
　　韩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：“你要问苏榭？他当然不会跟你说真话。你怎么就这么信他，你怎么就不肯信你亲生的妈妈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管家，请夫人上楼休息。”
　　“韩为！”
　　韩为冷冷地说：“妈。”
　　韩夫人一愣，竟在那冰冷的声音中打了个哆嗦，踉跄了一下。明辉微微皱眉，觉得这母子俩之间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，可他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。
　　明辉跟上韩为道：“韩总，飞机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起飞了……”
　　韩为打开门迎着寒气往外走，道：“不要紧，订下一班。”
　　明辉一愣：“下一班没有呢？”
　　“没有就再下一班。”韩为说，“想走，肯定走得了。明辉，公司里的事你看着办，不到解决不了的时候，不用找我。我把我的章给你了。”
　　明辉的失落消失许多，低声道：“几位董事那，怕有意见……”
　　“我已经去跟他们说了，都交给你。”韩为说着，坐进了车里，“你自己开车回去吧，我走了。”
　　“还带小张去吗？”
　　车窗缓缓升起，韩为似乎没听到明辉最后一个问题，英俊冷漠的侧脸消失在车窗之后。明辉久久驻足寒风之中，心中时而冷，时而暖，五味杂陈。不管怎么说，韩为最信任的人是他，然而……他仿佛永远不可能在韩为的心里留下自己的身影。
　　可那又有什么关系？
　　等韩为习惯了一回头就能看到自己的时候，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。他不是正在变成韩为的习惯吗？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1 章

　　十一
　　明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，就在他注视着韩为的车远去之时，韩家二楼，韩元亮正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。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，和站在寒风中不愿离去的明辉，韩元亮想起今天下午他哥跟他说的话。
　　“你以后和明辉多接触接触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不是……哥，你不会真见异思迁了吧。我看苏榭挺好的，挺适合做我嫂子的。”
　　“放你的屁。”韩为骂道，“有些事，现在跟你也说不清楚，反正你跟明辉多接触接触，也不用装，就照着你纨绔子弟的本性来。明辉……”他沉吟了一会，“八成不会拒绝你，还会很乐意跟你亲近。”
　　韩元亮诧异道：“为啥啊？额……哥，你终于看出人喜欢你啦？可你也不能把我就丢给他啊，就算他愿意管我钱花，我也不好意思拿，我跟他非亲非故的……”
　　韩为惊讶地看着韩元亮：“你说……明辉……？”
　　韩元亮无语了：“操！你不知道啊！”
　　韩为皱眉道：“这事我真不知道，你别去小榭跟前乱说，听见没？”
　　“知道知道，你现在连人都没带回来呢，我说个屁。”韩元亮说，“那是为啥？”
　　韩为瞥了他一眼：“还不能告诉你，你照做就是了，听见没？”
　　韩元亮嬉皮笑脸地说：“听见了，可要我做事，有好处没？”
　　韩为沉着脸，给这不争气的弟弟又划了笔钱，这才打发了这二世祖。
　　韩元亮回过神来，楼底下明辉哥还在那戳着呢。他挑眉笑了笑，回到房间，从兜里拿出个手机来，拨了明辉的号码说：“明辉哥？”
　　明辉的声音传出来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韩元亮压低声音说：“我哥走了没？我想找你玩去。”
　　明辉失笑：“他走是走了，你怎么忽然想起找我玩了？”
　　韩元亮不好意思地嘿嘿笑：“这不最近，那个手头有点紧……我……唉……”
　　明辉眼神微变，转眼间心头转过七八种心思来，笑道：“看来你哥最近管你管得挺紧。”
　　“谁说不是呢。”韩元亮觍着脸说，“我那些狐朋狗友，唉，关键时候就靠不住，现在只能找明辉哥你帮忙。那什么，下个月我就还你……”
　　明辉笑了笑，眼里谋划着事儿，俊美的容貌在黑暗中有一种邪恶的美感。而楼上，韩元亮捂着手机嘿嘿傻乐，一副赚大发了的神情：他哥一份，明辉哥一份，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儿，全让他韩二少撞上了！
　　另一头，韩为已经到了机场，小张在等着，订到了凌晨两点的一张票。候机的时候，小张把一个文件夹交到了韩为手上，韩为拆开来翻了翻，看到几张照片，赫然是韩夫人和明辉的合影。两个人行踪诡秘，仿佛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要不是让你去查五年前的事，也不能发现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关系。小张，现在看看，他们长得还真像，是不是？”
　　小张道：“我也没想到，不过五年前，他们应该还没相认，您再等几天，就查清楚了。”
　　“不管怎么说，车祸那件事，是我妈……夫人做的，这清楚了吧？”
　　“五年前您和苏先生订婚的时候，确实是韩夫人派人给苏先生灌了药，把他绑在了刹车失灵的车上。当年的监控已经找到了。但是……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有什么不能说的？”
　　“照理说，苏先生在那次车祸中是没活下来。我找到了当地报纸，也找到了收治苏先生的医院，都说……人是死了的。”
　　“夫人手段高明，你确定这是真的？”
　　“我亲自去问的。”
　　韩为沉默地掏出烟来，小张拦住他，低声道：“这儿不能吸烟。”
　　韩为黑着脸把烟扔在了他怀里，小张赶紧收好了。没有烟怎么想事儿？韩为在温暖的候机大厅里坐着便不耐烦，面色沉沉，覆满了阴霾。
　　如果小张的调查是真的，那他前几天抱怀里的那个苏榭，难不成是死的？
　　半晌韩为自言自语似的说：“只要他还活着，他说的话是真是假，也没关系……”
　　小张特没眼力见的在旁边搭话说：“那要是轩轩不是你儿子呢……”
　　韩为眼一冷，正好候机大厅里传出标准的普通话女音，班机到了。韩为站起来就走，小张紧跟在后面，却听到自家老板无情地说：“别跟着我，去把韩夫人和明辉的关系彻底调查清楚，明天下午我要看到。”
　　小张眼前一黑：“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，再说您在B市也得……”
　　韩为瞥了他一眼，小张脖子一缩，灰溜溜地说：“好吧好吧，我明儿一早，就把完整的资料给您传过去。”
　　打发走了看着就糟心的小张，韩为一个人上了去B市的飞机，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。而等他下了飞机，在五六点的时候风尘仆仆地赶到B市苏榭的家中时，那些糟心的情绪，忽然一下子就全消失了。
　　他轻轻用钥匙打开门，怕清晨的寒气吹进去让苏榭着了凉，便小心翼翼侧着身子，从门缝里挤进去，一只脚刚迈进门，就看到客厅沙发上歪着的苏榭。韩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，苏榭是等他等得睡着了，身上就随便披了条毯子，身子歪在沙发边上。
　　韩为赶紧关上门，快步走过去把苏榭抱起来，一抱进怀里，就发觉苏榭身上都是凉的。他本来就因为一场车祸身体不好，现在大冬天的披条毯子睡沙发上，不着凉才怪。
　　韩为亲了亲苏榭冰凉的额头，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卧，苏榭迷迷糊糊中醒过来，嗅到韩为的味道，伸出手去摸韩为的脸，手是冰凉的，脸也是冰凉的。但韩为抱着苏榭的大手，暖和得不得了。
　　“还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苏榭轻声说。
　　“怎么会？”
　　韩为抱着苏榭走到床边，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床上，盖好被子，看到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突起，轻轻拨开，便看到了轩轩那张熟睡中的红扑扑小脸。
　　他早就把韩夫人说的那些话忘光了。这么可爱，怎么可能不是他儿子？此时此刻，就算小张调查到的那些资料中，有许多关于苏榭轩轩的疑点，他也全抛在了脑后。
　　“这就是咱儿子？”韩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轩轩，在轩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。
　　苏榭点点头，韩为把大衣脱下上床。他手臂足够长，睡在床边，能把中间的轩轩，和另一边的苏榭，都揽在怀里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2 章

　　十二
　　韩为一向把重要的事和不重要的事分得很清楚。比如说虽然他得到苏榭消息的时候，正在处理一个并购案，但他马上把案子交给明辉做，自己飞来了B市，第一时间“逮”住了苏榭。又比如说，他调查五年前车祸事件的时候，意外得知，韩夫人和明辉竟然可能是母子，五年来暗中联系密切，看上去不怀好意，实在对韩为很不利，但韩为愣是把A市的事放在了一边，先回来B市，因为他答应了苏榭轩轩会来，那有再重要的事耽搁，也得来。
　　而对父亲的这番苦心，轩轩是这样报答的：早上轩轩一睁眼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睡在旁边，一个脚丫子就踩上去了。
　　奈何韩为实在皮糙肉厚，轩轩怎么折腾他都不醒。轩轩气呼呼地跳下床，趿拉着拖鞋跑到厨房问道：“爸爸，那个人是谁？”
　　苏榭拿着勺子无奈地说：“不是给你看过照片了吗？是你父亲啊。”
　　轩轩想了半天，拉了脸：“原来是他啊。”说完，“啪啪啪”地就趿着拖鞋奔回去了。苏榭正奇怪他今天走路怎么这么奇怪，往下一看，原来是不小心穿了他给韩为准备的拖鞋。
　　他跟着轩轩过去想看轩轩要干什么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“咚”地一声，韩为被轩轩推下了床，摔地板上了。
　　韩为晕晕乎乎地睁开眼，还迷糊着：“怎么了这是？地震啦？”
　　轩轩吭哧吭哧地扯被子说：“走开，走开……”
　　韩为定睛一看，这不是宝贝儿子嘛？
　　“是你推我的？”这就成了韩大总裁跟儿子说的第一句话。
　　轩轩把被子扔回床上，气呼呼地爬上去，不理他，回头跟他爸说：“爸爸，我饿了！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那就来吃吧，早饭做好了。”然后眼睛转向韩为，“你也去收拾一下，吃早饭了。”其实都快中午了，好在是星期六，这父子俩在床上呼呼大睡，都不知道苏榭上午已经去过一趟宠物店了。
　　韩为揉了揉太阳穴，昨天他睡得太晚，头有点痛：“几点了？”
　　“十点半。”
　　“还吃什么早饭。”韩为站起来往洗手间走，“直接吃中饭吧。”
　　苏榭知道他的意思：“做了皮蛋瘦肉粥，有荤的。你也别老吃肉，老了得高血糖什么的。”
　　韩为含着满嘴泡沫不大乐意道：“就我这身材，八块腹肌有没有？怎么肯能……诶轩轩，你干什么？”
　　轩轩一把夺下了韩为手里的牙刷，对他这种自来熟的派头十分不满意，却又不乐意搭理他，回头对他爸说：“爸爸，为什么他要在我们家里？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轩轩，我也是你爸爸……”
　　轩轩抓着牙刷蹬蹬瞪跑了。
　　韩为在后面说：“别调皮，把牙刷给爸爸——”
　　他刚要追上去，苏榭走进来说：“还有一支在那，你用那个吧。”
　　韩为看了眼跑进餐厅开始吃早饭的轩轩，灰头土脸地用另一支牙刷刷牙：“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？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你说呢？”
　　韩为动作顿了顿，刷完牙抹了把脸说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昨天他等到很晚，饭都凉了。”
　　韩为声音低下来：“我在外面有事，一时脱不开身……这意思是，第一印象没留好呗？”
　　苏榭不说话，韩为恨恨瞪他一眼：“还不都是你，非带着孩子不肯回去找我，要不哪来这么多事。是不是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，心理不大舒服？我这不都来了……他不是自闭症了吧……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没那么严重，就是……这事我的确有责任，这几年，到底只有我一个人，再怎么开导孩子，也……他到底还小。”
　　韩为一笑：“行，我知道怎么回事了。你别急，我跟他处两天，去游乐园啊，水底世界啊，都玩一玩，处着处着，他就知道我这个二爸的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莞尔，伸出手把韩为脸上的泡沫抹掉了，他就知道，韩为每次随便一抹脸，嘴角总有点刷牙留下来的泡沫。韩为照了照镜子，挑了挑眉，自己再擦了擦，把脸才洗干净了。
　　苏榭问道：“你在电话里说的事，查清楚了吗？”
　　昨天晚上韩为去书房接了苏榭电话，电话里就跟苏榭明说了，他这里让韩夫人和明辉绊住了，有点事，怕要晚点回来，让他先睡。就连韩夫人话里话外说苏榭说谎骗人的事，韩为都说了。
　　苏榭知道韩为肯定不能就这么听他或者韩夫人说，一定会自己派人去查。但苏榭想到韩为口中的另外一个人“明辉”，心里就是一沉。
　　“我肯定得信我老婆的。”韩为大大咧咧地说，一脸“有了媳妇忘了娘”的表情，“那儿也没别的事了，我就在这陪你。”
　　苏榭装作无意地问道：“公司呢？”
　　“有明辉在那，乱不了。”
　　苏榭心里又是一沉，果然又是明辉。韩为真的很信任明辉，他低着头想，明辉在韩为身边，有五年了吧。
　　忽然韩为伸出手把苏榭的手抓了过去，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　　苏榭刚才抹在手上的泡沫被水冲掉，他摇摇头：“没什么。去吃饭吧，衣服穿上，客厅的空调打得不高。”
　　韩为关掉水龙头关上，搂着苏榭肩膀走出去：“你帮我穿。”
　　苏榭眉眼弯弯：“这么大人了，以为自己是轩轩啊？”
　　韩为臭不要脸地伸长胳膊，坦坦荡荡地露着他那八块腹肌说：“你不给我穿我就直接出去了。”
　　苏榭把羊毛衫套他头上：“轩轩是omega，你别耍流氓了。”
　　韩为脑袋闷在羊毛衫里，嚷嚷说：“怎么这就是耍流氓了，我心都碎了，你得补偿我。”
　　苏榭细致地帮他理好衣服和脑袋上的毛：“怎么补偿？”
　　韩为抱住他的腰往上一抛，苏榭惊呼了一声，韩为稳稳接住，“吧唧”亲了一口，不怀好意地说：“你说呢？”
　　“爸爸！”轩轩出现在卧室门口，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气坏了，“爸爸你不准跟他玩！”
　　苏榭推开韩为走过去抱着轩轩，宠溺地说：“好好，爸爸不跟他玩。”
　　“他他他的，他是谁啊？”韩为不满意地跟上，舔了舔嘴，回味着老婆的味道，满脸欲-求-不-满。
　　轩轩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，韩为走到他身边呵他痒痒：“快说，他是谁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！”轩轩“哈哈”地笑了起来，小手拍打韩为的大手，“放开我，不知道，就是不知道！”
　　韩为趁机亲了他一口，笑骂：“小东西！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3 章

　　十三
　　早饭还不知中饭的这顿饭结束之后，苏榭去宠物店了，他二爸带着轩轩去了海洋馆。本来苏榭是蛮担心轩轩对韩为的接受度的，谁想到韩为特别能把住轩轩的脉门，三言两语，就把气坏了的轩轩哄回来了。
　　苏榭想正好，让他们单独出去，加强一下感情联络，就没和他们一起去，而是去了宠物店。这几天好几个客人来看宠物，他还挺忙的。
　　到了宠物店没多久，店里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。苏榭听见外面声响就觉得不对劲，那阵刺耳的刹车声就跟韩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，就像故意找茬似的。苏榭吃一堑长一智，立刻按了墙上的报警按钮。
　　三五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，苏榭把怀里的妞妞放回窝里，生怕再吓着它。
　　“几位客人来看宠物吗？”苏榭问道。
　　“你是苏榭？”
　　苏榭笑了笑，心里有点紧张，悄悄握住了电话，想给韩为打一个：“你们找我有事？”
　　“有人托我们叮嘱叮嘱你，B市，你是待不下去了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们想做什么？”
　　“哥看你像是有自知之明的，奉劝你一句，要么，就自个滚蛋，要么，就让我们送你一程，你怎么看？”
　　苏榭握着手机的手都汗湿了：“我只是个普通人，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，要劳动几位大哥出马，亲自送我？”
　　那人一乐，他们几个混的是专门干这活的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。找到他们的人是个斯斯文文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beta，据说是个大公司的高层，没想到会让他们来找这么个小店老板的麻烦。本来他们还以为是正室要除外头的小三呢，没想到一看这个omega的长相，比那个俊俏的beta可普通太多了，这分明是小三上位要对正室赶尽杀绝啊。
　　更让他没想到的是，这个omega看上柔柔弱弱，又是个瞎子，却还挺镇定。
　　“你自个得罪了谁，自个不知道？”那人道，“我们也是没办法，要不这样，你要自己关店走人，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，怎么样？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们不能告诉我是谁吗？就算我要走，也想明明白白地走，能告诉我吗？”
　　那人摇头道：“你知道哥几个怎么混到今天的吗？就是靠的童叟无欺的声誉，绝不出卖雇主的名字。听你话里的意思，得罪的人不少啊。”
　　“这倒没有，我就是个普通的宠物店老板，能得罪什么人？”苏榭说完，自言自语地说，“不过现在我知道是谁了。”
　　五年前车祸前，韩夫人把他弄到那辆刹车失灵的车上，还忍不住拨个电话过来装作轻描淡写地炫耀几句，给他争得了逃离的时间，五年后，要是是韩夫人派来的人，目的不可能只是把他赶走，也不可能甘心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。像韩夫人那样的人，就喜欢用那种“赐你一死”的高高在上的做法，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。
　　而前几天来过的沈箬，就算要做，估计也会大张旗鼓。
　　那就只剩下明辉了。
　　虽然尚未见面，但这个明辉却已经屡次三番在苏榭这里留下了印象。苏榭估计，十有八-九，明辉这一次的目的不是把自己逼得离开韩为，而是让自己不得不放弃待在B市的想法，只能跟韩为去A市。到了A市，韩夫人的地盘，苏榭自然逃不出韩夫人的手掌心了。
　　但为什么，明辉会知道自己和韩夫人的恩怨呢？韩为不是喜欢把自家事往外说的人，明辉是怎么知道的？韩夫人坚持让明辉留在韩家，给他们之间的事“评评理”，又是为什么呢？以韩夫人的性格，怎么会容忍一个助理管家里事？看上去倒像是对待儿媳妇，可五年前，韩夫人中意的人选明明是金家小姐。
　　明辉和韩夫人，有什么关系？
　　苏榭在短短片刻里想明白了，陈年旧事已经揭开，再也不可能像他想的那样眼不见为净，相安无事了。以德报怨，何以报德？他只想和韩夫人解决掉当年之事，可要是明辉也要蹚进来，他只能以直一起报他们俩的怨了。
　　苏榭道：“几位大哥，雇你们的人出多少钱，我出双倍，接下来一段时间，你们在我身边就当做保镖，不过我只需要刚才说话的那位大哥就行，你们觉得怎么样？”
　　那人诧异道：“你的意思是他们几个白拿钱，不干活？”
　　“肯定不能让你们吃亏啊。”苏榭说，把自己的卡拿了出来，“不知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，这张卡里有十万，先给你们，当作订金吧。”说完，报了个密码。
　　那人道：“你就不怕我们拿了钱就跑？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：“时间到了，你们没机会的。不过现在，你们还是先跑吧，明天这个时候，我在A市的韩氏总公司等你，你可能在那遇到那位雇主，到时候你不用说话，站在门口等我到就行。”
　　苏榭说话的时候，警笛声已经渐行渐近，这伙人面面相觑片刻，都来不及听完苏榭的话赶紧摔门而出。说话的那人还挺有职业道德，听完最后一个字说：“行！就冲你这爽快劲儿，明儿A市见！”
　　苏榭坐在那儿，拿着卡在手上把玩，另一只手伸到衣袋里，盲打了一行字给韩为发短信：“有人来店里捣乱，你回来吧。”
　　妞妞蹭到他脚边“喵喵”地叫了两声，苏榭微微一笑，伸出手，妞妞跃上他手掌。妞妞那么小，那么轻，谁能想到，它有勇气扯着韩为的裤脚，不让他伤害主人呢？有的人信奉弱肉强食，就总以为能把看上去弱小的人踩在脚下，等他们被咬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才知道，自己的想法是多么严重的错误。
　　刑警队大队长秦威推门而入，他已经派手底下人去追那几个小流氓了：“小榭！没事儿吧！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4 章

　　十四
　　苏榭笑着摇摇头，抱着妞妞站起来说：“怎么是你来了？”
　　“本来嘛是该片警管，可谁让我凑巧赶上呢。”秦威大步走过来，对后面跟着的几人挥挥手，“你们先回去，我跟老板是朋友，聊几句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自己坐吧，茶在桌上。”
　　秦威边摇头边倒茶：“我这是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啊，那个叫韩为的一到，我这待遇立刻掉了几个档次。”
　　苏榭笑了笑，说：“我想拜托你一件事，要真抓着那几个人，也别抓进去了，直接把人放了吧，也不是什么恶徒。”
　　“你拿报警当玩儿啊？”秦威道，“小心我把你也抓进去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你别吓我。其实……我怀疑他们跟韩夫人有关系，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，明天我回A市，他们在那等我。”
　　“回A市？！”
　　苏榭点头：“我想好了，在这躲不下去了，还不如主动回去，把事情解决了再走。”
　　秦威沉默片刻：“你不知道她不拿人命当回事？她经营A市多年，想要谁的命都是轻而易举，你要在这，我保证没人敢动你，可要在A市……”
　　苏榭戏谑道：“那天韩为来的时候，你不就没来？”
　　秦威讪讪道：“那不是知道他是你家那位……你真准备回A市？”
　　苏榭神情微变，半晌道：“你不是不知道，轩轩这几年，药没断过。就在半个月前，还急救了一次。他才五岁，平白要受这么多苦，韩夫人在韩为面前，话里话外地说轩轩不是韩为的。”
　　秦威眉头一皱：“韩为怎么说？”
　　“他说信我。”苏榭苦笑，“但我想，过段时间，他会偷偷带轩轩去做DNA鉴定吧。”
　　“他和轩轩呢？”
　　“去海洋馆了，马上过来。”苏榭说，“所以你还是快走吧，前几天，顾先生跟韩为打了一架。韩为的脾气你也知道。”
　　秦威一惊：“顾子钦？卧槽，那他现在还在医院吧。”
　　“已经出院了。”苏榭道。虽然事后他给顾子钦提了几个水果篮礼盒什么的，可每每想起，还是觉得内疚。偏偏始作俑者韩为，一点自觉都没有，还特别理直气壮。
　　有句话叫“说曹操曹操到”，秦威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走，一个高大男人牵着轩轩就匆匆走了进来。秦威光从那欠揍的冷厉表情就看出来了。
　　秦威是个beta，对alpha的信息素并不敏感，却偏要立刻捂着鼻子，皱着眉说：“怎么忽然传来一股臭味，不行不行，我先走了啊……”
　　韩为一开始直奔苏榭去的，都没注意到秦威，忽然听到声音，回头一看，立刻炸了：“秦威！你怎么会在这？！”
　　秦威把刚才放桌上的警帽往脑袋上一扣：“人民警察看见没？小榭这报警了，我出警呗。我说就你这墨迹的速度，小榭要等你来，那几个小流氓已经把店砸没了。”
　　“有人来砸店了？”
　　苏榭急忙拉住他的手，对唯恐天下不乱的秦威皱了皱眉：“没有，他们看到警察来了就跑了。”
　　秦威得意地耸耸肩：“关键时刻才知道谁靠得住啊。小榭，可见什么alpha……”
　　韩为怒气冲冲地说：“秦威，我们出去说啊。”
　　“韩为。”苏榭轻声道。
　　秦威见好就收，吹了个口哨，趁机溜了出去。
　　韩为就快怒发冲冠，可又想到刚刚有人上门闹事，还不知苏榭怕成什么样了，自己怎么走得开呢——
　　他完全把自己前几天做的那事忘了。 
　　韩为说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怎么他都来了？”
　　秦威是苏榭和韩为他们大学一同学，当初苏榭和秦威关系就不错，韩为为秦威的事没少吃飞醋。好在秦威后来上学到一半当兵去了，不然还不知道订婚宴那会儿会闹成什么样。
　　也是秦威和苏榭有缘，秦威退伍下来到B市当刑警，没想到遇到了车祸里侥幸活下来的苏榭，要不是苏榭拦着，秦威早到A市去找那“老妖婆子”算账了。
　　韩为现在在苏榭面前醋气冲天地问“他怎么来了”，要换个脾气爆点的人，肯定一句话堵回去：要不还等你来？五年了都没等来。
　　苏榭不会这么问他，因为苏榭从来都相信韩为对自己好，也从来不相信在任何危险面前可以依靠韩为。等韩为，还是等别人，有什么用？最及时的还是自己。更何况他还是个父亲，要保护轩轩。
　　苏榭微微皱眉道：“没什么事，就是几个混混闯进来了。韩为，我眼睛看不见，确实不太方便。”
　　韩为赞同道：“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系专家了，就是没顾上跟你说。B市这地方太小，咱……”韩为顿了顿，难得地看了眼苏榭脸色，“回A市看？我们就看医生，看完就回来。”
　　苏榭心中失笑，果然如此，韩为是让明辉去联系的专家，果然就是要回A市。已经回去了，接下来再一步步退下去，不就容易多了吗？
　　可从苏榭角度来说，这是退一步，同样也能是主动出击的第一步。韩夫人在A市势力很大，想捏死他就像捏只蚂蚁一样——明辉和韩夫人都是这么想的吧。
　　苏榭伸出手，抱住走过来的轩轩，摸了摸轩轩柔软的头发说：“好，我们去A市。”
　　韩为松了一口气，而后拧着眉说：“那个秦威怎么回事你还没说。他不是还有什么心思吧？结婚了没？”
　　“我们一直都是朋友。”苏榭把轩轩抱在怀里，“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，都是他在帮你？我就知道，这傻逼没存好心思。”
　　苏榭有些疲惫：“要不是他，你现在都不一定能看到我。”
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韩为一愣，心思一转很快反应过来，“那个房东就是他是不是？”
　　苏榭微微一怔，没想到韩为一下子就能联系起来了——确实，要不是遇到秦威，苏榭哪能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租到那么大一间房子？
　　韩为看出来他这是默认了，火气登时冒上心头：“怪不得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说？原来那房东就是秦威！我他妈还傻逼似把那房子当个家——”
　　“那就是我家！”轩轩气得大叫，看到怒气腾腾的韩为，虽然搞不清状况，但是立刻跳下爸爸的膝盖去推韩为了，“你喊什么？不喜欢就走。”
　　韩为难以置信地说：“小兔崽子你……今天早上谁带你出去玩的你忘了？”
　　“我就跟爸爸一块儿，不玩也很好。”轩轩特别有骨气地说。
　　韩为再看到脸色漠然的苏榭，顿时有种妻离子散的凄凉感涌上心头：“小榭，你就不能跟我解释解释吗？”
　　苏榭心中叹一口气，从顾子钦到秦威，韩为都是这样，他稍微和别人有些接触，就急得跳脚。
　　轩轩抓着韩为往外推，韩为自然是纹丝不动，韩为蹲下身说：“你好歹跟我说说，他怎么来这做警察了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秦威从部队退伍，自己申请的……”他心里想着明辉那些事，有些心不在焉的，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。韩为眼巴巴地等着，见他不说了，有点着急。
　　“你爸怎么不说话了？”他问轩轩。
　　轩轩嘟着嘴气呼呼地说：“都是你啦，你气坏爸爸了。”说着贴心地枕在爸爸的膝盖上，“爸爸，爸爸……”
　　苏榭回过神来：“没事。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小榭，那个秦威……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联系医院的事，你是让明辉帮忙的吗？”
　　“不跟你说过嘛。”韩为说，“明辉他效率高，你看我几天前跟他一说，昨天他就跟我说约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你好像很欣赏他。”
　　韩为忽然想起韩元亮说的明辉的心思，不知怎么有点心虚：“还行吧，他能力可以……”今天上午他收到小张传过来的资料了，就在海洋馆用流量看的，明辉果然是韩夫人的私生子——
　　这叫什么事？这一来，韩家一共三个儿子，两个都是私生子，父母那各占一个。明辉比韩元亮年纪还大。
　　韩为糟心地说：“行了，别提他了。你的眼睛一时半会治不好，咱们得在A市多耽搁几天。我先去帮轩轩转个幼儿园，咱们暂时住到A市去，安安心心地先治好眼睛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　　“明天就去A市吧。”苏榭点点头。
　　韩为倒是愣了一下：没想到苏榭这么急，之前不还死活不回去呢吗？
　　这次是真吓坏了吧，他想着，还是得让小张查查，那伙人怎么会来这家小宠物店捣乱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5 章

　　十五
　　可怜的小张最近事儿特别多，先是要帮老板去查老婆出车祸的事，查着查着带出了老板身边头号红人和老佛爷不得不说的往事，心里正七上八下着呢，又要去查受不明人士指示到老板娘店里砸店的混混来头。
　　小张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。
　　这种感觉，当他在韩氏门口远远看到明辉和苏榭相遇的时候，到达了顶峰。Boss，不是我不仗义，实在是这是您的私事儿，咱就不掺合了啊……本来想去韩为身边汇报事情的小张，逃之夭夭了。
　　这个点，正好是昨天苏榭跟那位大哥约好的时间。苏榭发现韩为订的时间还挺配合的，他在飞机上跟韩为说了一下自己雇了名保镖的事。韩为也觉得有必要，但他自己安排了的，一听苏榭说这事就有点郁闷，觉得是对自己保护老婆决心的质疑。然后韩为问苏榭，用的谁的钱啊，被苏榭一句“原来我们之间还分你的我的”给打发了。
　　那必须是不能！韩总一边说，一边纠结地看着手机屏幕，怎么银行的短信还不来？苏榭花没花自己钱？
　　——韩总这些年一直郁闷着，赚那么多钱，没老婆孩子来花。好不容易老婆孩子都找着了，他们又不愿意花。
　　其实苏榭的确不准备用韩为的钱，他……没办法和韩为太亲近了。
　　苏榭先前跟韩为清清楚楚地说过，要让他回A市，他肯定是要送韩夫人进监狱的。他本来的意思是不回A市，就当没有韩夫人这个人，和韩为稀里糊涂地过下去。可后来的事情来得又快又多，先是沈箬，再是韩夫人的狡辩，再到后来明辉的出手逼迫，都让他清楚地明白了，就算他不想报仇，韩夫人也不会放过他。
　　凶手反倒咄咄逼人，受害者却只能退让“宽容”——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？苏榭性情温和，却不“宽容”，学不会，也做不到。
　　可是韩为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，或者说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。他以为苏榭只是放放狠话，现在也只是回来做个手术，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。在他心里，苏榭一直是人畜无害，十分善良的。他的苏榭甚至在离开B市前，甚至托付可靠的朋友（韩为很不高兴地发现是顾子钦）照管宠物店。他怎么会真的下得了手，将他的母亲送入监狱呢？韩为心想，过几天把韩夫人送去疗养院，不要让韩夫人有机会见小榭，就行了。
　　但他却没想过，苏榭对任何人或者动物的善意，都是建立在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基础上的。要是别人都害了你的命，你还有机会“宽容”“善良”吗？苏榭死里逃生，不想再送命了。只不过他现在计划的报仇方式，不是把韩夫人送进监狱了，就算韩夫人判刑了，韩为也一定会想办法救韩夫人出来的。
　　圣人不是说，以直报怨吗？那他就让韩夫人经历一遍他所经历过的事吧。至于她是否也能死里逃生，就看她的运气了。
　　苏榭牵着轩轩的手，有点凉。
　　韩为一定会知道真相，他想，想着想着，连心都凉了下来，就好像一口凉气吸进了五脏六腑，搅得整个身体都不安生了。
　　韩为知道他身体不好，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，一下子就看到他脸上青白青白的，皱眉道：“都跟你说，下了飞机先回家休息，非要来公司看看。”他说的家，是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。
　　苏榭说：“我雇的那个人在这等我，总不能让他白等吧。”
　　“知道知道，你说过了。”韩为不耐烦地说，“我让小张过来就行了呗，还非得自己亲自过来。就那个是不是……穿皮夹克那个……对就你，过来，看不见你老板啊？”
　　“您好您好，我姓马，直接叫我老马就行。”这人在韩氏门口等半天了，保安差点出来轰人，他就是昨天那个跟苏榭说好了的大哥，“苏老板，您来了啊。您旁边这位看着，像是咱韩氏大老板，叫那个……韩为的。”
　　“我就是。”韩为说，“会不会说话你？苏老板是我媳妇儿你不知道啊？怎么给人当保镖的。”
　　老马吓了一跳，暗道艾玛，这一不小心是卷入豪门恩怨了，咋这么带感？
　　“是是，我这头一回，业务不太娴熟。”老马瞅着苏老板和韩大总裁牵着的小男孩琢磨，这不是太子爷吧？
　　韩为眉毛一竖：“头一回？”他转头看向苏榭，“这怎么行？我那边好几个身手不错的，又有经验，还是先让他们跟着你。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说：“我又不是大人物，雇个保镖已经很奇怪了，你别再大张旗鼓的。”他说着缩了缩，“真冷。”
　　韩为把轩轩一抱，撩开大衣把他裹里面：“里面暖和，既然来了，进去坐坐，视察一下我的工作环境，怎么样？”
　　苏榭顺势圈着韩为的胳膊，点点头，对老马说：“马大哥，你跟在我后面行吗？”
　　老马赶紧答应，韩为嘟嘟哝哝地说：“马大哥马大哥，好亲热啊。”
　　轩轩在韩为怀里用力捏了一把韩为发达的胸肌：“就你事多，光知道吃醋。”
　　韩为一呆：“哪儿学的你，胡说八道。”
　　轩轩嘟嘟嘴说：“你转身的时候，爸爸说的。”
　　苏榭一呆：“轩轩——”韩为不怀好意地捏了把苏榭的腰：“好啊你，趁我不注意就说我坏话。”
　　苏榭最怕痒了：“别动，别动……不是我，真不是我。”
　　爸爸的铁杆粉丝轩轩，在旁边光知道看热闹，笑嘻嘻的，也不帮爸爸忙了。跟在后头的老马心里感慨，太子爷这是人小鬼大啊。
　　他心里纳闷，为啥苏老板非让自己在这等着，还让自己跟着，就是为了秀恩爱给自己看不成？正在这时，前头，明辉就带着人迎接过来了。
　　老马一眼就认出来他了，这个年轻人长得太俊，不怪他印象深刻。老马下意识地去看苏老板，便看到苏老板侧了侧耳，仿佛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后古怪地笑了笑。
　　原来是来示威的……老马立刻用他那看遍八点档的大脑理了一遍，这是原配重归，大战小三的戏码啊。怪不得苏老板要带着自己，还说好了，要是原来的雇主要跟他说话，他一句话都不要理。他原来的雇主，不就是这个漂亮小三吗？明辉看见自己反而跟在了苏老板后面，恐怕要寝食难安了吧。
　　老马觉得，自己这个棋子当得很有意思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6 章

　　十六
　　明辉带着小陶和丹丹出来迎接苏榭前，没想到会看到轩轩，更没想到会看到老马。他脚步不由顿了顿，手臂上青筋都爆了出来。
　　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，他动了动僵硬的嘴角，露出最得体的笑容。
　　小陶和丹丹面面相觑。
　　韩为看见他们，眼一横：“你们出来干嘛？上班时间，回去工作！”
　　明辉看着轩轩一时失神，小陶赶紧搭话笑嘻嘻说：“boss，你上班时间又在干嘛？这个可爱的小弟弟是谁啊？”
　　韩为急忙护着儿子说：“去去，离我儿子远一点。”
　　虽然之前有过这种猜测，但小陶还是愣了一下：“你儿子？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儿子。”韩为特别骄傲地揽着苏榭肩膀，“再跟你们介绍下，这是我老婆，今天我家老婆大人来视察我的工作，你们可都小心点。”
　　小陶看了眼容貌只是清秀普通的苏榭：“以前怎么不知道boss你有老婆？连儿子都这么大啦。”
　　韩为正要说话，苏榭微微一笑，说：“我以前也在公司实习过，没听说老板的助理秘书，是要关心他的私生活的。”
　　小陶脸色微变，不大高兴地说：“咱们韩总最亲民了，怎么可能连结婚的事都不跟我们说？boss，我只记得你前几年订过婚啊，后来就……”
　　苏榭用眼睛“看”了眼韩为，韩为变色道：“这都有你什么事，赶紧地，回自己岗位，有时间少八卦干正事。”
　　明辉把目光从轩轩身上收回来，笑道：“韩总，这里人来人往，您带着家人不方便，不如去办公室再说。先让少夫人休息一下，等休息好了，您再带少夫人和少爷去各部门转转。”
　　韩为点点头，正要按明辉的话上楼，轩轩忽然一把抱住韩为的脖子小声抽泣起来。相认以来轩轩一直对韩为爱理不理的，这会儿忽然这么依恋他，韩为都快受宠若惊了。
　　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韩为紧张地说。
　　苏榭摸索着伸手抚上轩轩的背：“大概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习惯吧，轩轩，不要哭，我们是男子汉，好不好……”
　　轩轩埋在韩为肩窝里抽泣着说什么，韩为听不清，侧着耳朵费力地听，柔声说：“儿子，你怎么了啊？”
　　轩轩哽咽说：“那个叔叔一直看着我，好凶。”
　　韩为一愣，对面的叔叔除了明辉，也没别人了。明辉倒是毫无尴尬之意，笑着说：“我看轩轩太可爱了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，没想到吓坏他了。对不起，韩总。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没事儿，这孩子怕生。”说着一手抱轩轩，一手牵苏榭去电梯那了。他心里还挺得意，心想果然他和轩轩是父子，你看轩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，一点都不怕，还敢拿脚踹他呢。
　　老马跟在这家人身后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，只见明辉面无表情，那两位穿着职业装的漂亮小姐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　　老马心里摇头，啧啧啧，人家家里明明是和和美美嘛，你非要来掺合算怎么回事儿？
　　小陶和丹丹跟着明辉一块上楼了，小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：“哦哟，那个苏榭好大的威风，上来就凶哦，boss都没他那么大威风的。明辉，我说实话，你比他可好多了，他一副白莲花的样子，跟个菟丝草一样缠在boss身上。”
　　丹丹忍不住说：“可人家是韩总老婆，又生了小孩的。”
　　小陶说：“我不信他们领证了的，你不知道吗？韩夫人不同意他进门！那小孩又不姓韩！”
　　明辉看着变幻的数字到了头，道：“别说了，韩总不喜欢别人嚼舌头。小陶，以后不准在韩总面前诋毁苏先生。”
　　“什么叫诋毁……”小陶话说到一半，电梯门已经开了，半开的总裁办公室里隐隐传来韩为的声音。
　　“小榭，你的手好冰。”
　　轩轩说：“我给爸爸捂手。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宝贝儿真贴心，来，跟我一块给爸爸捂手。”
　　小陶耸耸肩，和丹丹一起回到办公室去了。明辉在那间传出温馨气息的办公室外站了许久，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，却觉得很冷。
　　为什么韩为对韩夫人那些话一点都不在意？他就那么相信苏榭吗？毫无原则地相信？毫无理由地宠爱？苏榭凭什么？
　　明辉想到刚才站在苏榭身后的老马，牵起唇角冷冷一笑。特地来示威吗？太幼稚了。
　　他转身走回办公室，给几位董事打了电话。先前这几位董事已经对韩为丢下公司事务而不满，要是现在他们知道，韩为为了苏榭公私不分，会怎么样呢？
　　总裁办公室里，苏榭关上门说：“今天我一定要来公司看看，会不会给你惹麻烦？你也好几天，没在公司上班了吧。”
　　韩为逮着轩轩瞎亲逗他玩，听了苏榭的话不在意地说：“那有什么？我陪老婆儿子，光明正大，谁管得着？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韩氏的几位董事，都是你叔叔，他们要管你，你都不听？”
　　韩为脸色微沉，捉住轩轩抱在怀里，说：“我那几个叔叔，在我妈……我小时候，就想图谋这个位子，估计现在还在想办法捉我的小辫子。”
　　苏榭轻声道：“那今天，可正好让他们捉到了。”
　　“这都是小事……”看到苏榭皱起的眉，韩为心虚地说，“好吧，我跟你实话说了吧，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，正好我趁这个机会，装作昏了头的样子，不务正业，就是想让那些人自个跳出来。我就等着他们呢。但我不是拿你当利用工具啊。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，心里的内疚减轻很多，好在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韩为的事业。韩为有利用他的想法，苏榭也有，算……扯平了吧。
　　韩为见苏榭这么理解自己，顿时升起一种“家有贤妻”的自豪感，然后又把心思转回了老婆孩子的安全问题上。他那边秘密联系的疗养院还没确定，这几天韩夫人还在A市，他是真不放心。韩夫人在他学业结束前一直为他主持韩家的事，在A市分量非同小可。
　　韩为不满意地从窗户那看了一眼站门口的老马：“老马身手不行，我得练练他……你真不想让我安排人？要不然我让小张跟着你。”
　　苏榭摇头说：“我也想有点隐私。”
　　韩为讪讪道：“说得好像我多那什么似的，那我练练老马，总行了吧。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7 章

　　十七
　　老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明白自家老板意图了，可万万没想到，他居然没想全。没过几天，他就受到韩为通知，每天要用晚上三个小时进行特训。
　　——真当保镖啊！
　　老马表示这活太累，必须加薪的节奏——怎么他就一不小心，成了正经人？好在苏老板还是很讲信用的，除了该付的十万订金，还给了二十万。他手底下四个兄弟，分一分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也不少。
　　老马有一次问苏老板，要干多久？苏老板想了很久，说一个月差不多了。他琢磨着，自个累一个月，也算值了。
　　明辉倒真找过他，不过他老马谁啊，人都知道，最童叟无欺的，老板发话不准开口，那就一个字都不说，那小白脸离开的时候脸色都不对了。
　　明辉这两天觉得很奇怪，要说韩为信任他，确实，韩为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他处理了。可不知道为什么，他总觉得公司的帐不太干净，查又查不出，财务部没他的人，他去请示韩为，韩为都不放在心上，天天……就知道陪苏榭和轩轩。
　　等他查完公司财务抽出身来才发现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韩为把韩夫人送走了。明辉差点就直接去质问韩为了，他怎么能把他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走？就为了苏榭？
　　好在，几位董事已经很不满，准备在过几天的大会上声讨韩为因私忘公的做法了。明辉想，他是真心辅佐韩为，但韩为这样只顾家，不顾公司，怎么能做好工作？如果真到了韩为有危机的时候，他会不离不弃，帮助韩为渡过难关，而苏榭，却只能在旁边哭哭啼啼地着急吧。
　　他正想着，电梯门开了，刚准备进去，就看到领着轩轩的苏榭。轩轩当起了苏榭的小导盲犬，乖乖地说：“爸爸这边……”
　　苏榭走了出来，明辉正准备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，苏榭轻轻嗅了嗅，微微一笑，偏头道：“是明辉助理吗？”就像是能看到明辉似的。
　　明辉一愣：“苏先生今天来得真早。”他说着看了一眼苏榭手上提着的保温盒。这几天苏榭每天过来送饭，全公司都传遍了。明辉想起一年前，他也给韩为煲过汤，他以前从没下过厨，为了韩为，照着菜单一点点学，手上不知道烫出多少个大泡，可结果呢，韩为一口都不喝。
　　苏榭的手艺怎么样，他不知道，他只知道，韩为当宝贝似的捧着，一口都舍不得剩。
　　苏榭来A市好几天了，去了医院会诊过几次，现在在等手术日期，配合一些药物治疗，其他时间就天天闲在家里，做做家务煲煲汤，完全是家庭主夫的样子了。说到长相，说到手段，苏榭哪里好了？为什么韩为甘愿等他五年？无怨无悔？
　　明辉想不通。
　　苏榭说：“明助理也很早，今天事情不多吗？”
　　明辉犹豫了一下：“公司里的事，不适合跟外人说。虽然您是韩总的夫人，但……”
　　“那我去问韩为就行了。”苏榭笑了笑，故意停顿了一下，听了听明辉明显变化了的呼吸声，“明助理，这几年你帮着韩为做事情，很辛苦呀。”
　　明辉淡淡道：“分内之事罢了。”
　　“哦，分内之事。”苏榭点了点头，疑惑道，“我不太清楚助理的工作，你们助理是不是除了老板的公事，连私事也要管的？”
　　明辉一僵：“苏先生，这个问题前几天你已经问过小陶了。您放心，韩氏的员工虽然偶尔会八卦，但职业素养都……”
　　“这么说不该管私事的是吧？”苏榭打断他，轻笑说，“不好意思啊明助理，我就是好奇，我和韩为因为一些原因好几年没见了，除了那个小张，他身边都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儿子轩轩，没想到那天明助理你一下子就叫出来了。不知道的人，还以为明助理对自己老板的私事了如指掌呢。”
　　明辉面色僵硬，笑容彻底消失了，刚想说话，又被苏榭打断了。
　　“不过明助理我是知道的，韩为跟我说过好多次，说明助理是个很能干的人，我嘛，就在家烧烧饭什么的，很多事都不懂，想来，像你们这样有能力的人，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，也是蛮正常的，是吧？”
　　明辉道：“苏先生说笑了……我能知道什么，别人不知道的事？”
　　正说着，小陶和丹丹也出来吃午饭了。小陶走了几步跑到明辉身边说：“你跟他说什么呢？”
　　明辉眼神一沉，重新有了笑容，轻轻笑道：“我和苏先生……”
　　“看上去韩氏的员工真的很喜欢八卦。”苏榭道，“小陶小姐，你和明助理关系倒是挺好。”
　　小陶眼睛一转：“我跟明助理关系当然好了。苏先生不知道，你不在的时候，韩氏好几次遇到难题，都是明助理陪着boss……”
　　丹丹飞快地拉了一把小陶，小陶瞪了她一眼，丹丹皱眉摇头，给她使眼色。小陶不甘心地咬了咬唇，还是没忍住：“苏先生，你不知道，你没回来的时候，我们都以为明助理会和boss……”
　　“会怎么样？”忽然韩为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　　苏榭垂眉敛目，慢条斯理地抿了抿唇，才拉着轩轩的手穿过他们，提着保温盒走到了韩为身边。明辉差点以为他能看见了。
　　韩为拉着苏榭低下头说：“不是说今天早点来？我都等了好久了。”
　　“在外面遇上明助理，聊了会。”
　　轩轩扁扁嘴，抓着韩为袖子说：“父亲，您教导我，作为一个领导者，一定要重视团队文化，对不对？”
　　韩为瞥了他一眼：“小兔崽子，想说什么？”
　　轩轩指了指小陶说：“那个阿姨，第一次见面就八卦爸爸跟父亲的感情，现在又八卦，要是韩氏都是这样的人，还能好好工作吗？”
　　小陶脸一白，刚要开口辩白，韩为挥挥手，示意她闭嘴。
　　韩为刮了刮轩轩的鼻子：“谁教你的？”
　　轩轩吐了吐舌头，韩为笑了笑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苏榭，转身对小陶说：“下午你去财务处领工资吧。”
　　小陶一时呆住，还不敢相信韩为就因为这点小事要开除自己，可韩为神色冷漠，分明是认真的。丹丹忍不住求情，韩为眼神示意她：“我不喜欢多嘴的员工，你们应该记得吧。”
　　明辉心中一凛，又酸又涩：“记得，韩总，但小陶毕竟还年轻……”
　　“她再年轻，有轩轩小吗？轩轩都懂的道理，为什么她不能懂？以前我也听说过她喜欢嚼舌头的传闻，就是看她年轻有能力，才容忍她，可现在呢？她都编排出什么了？差点都说老子出轨了，就当着我老婆的面！”
　　苏榭赶紧打了一下韩为：说着说着都爆粗口了。
　　韩为看了看苏榭，才说：“你们别求情了，小陶，记得以后别八卦别人私事了，算是个教训，下午去领工资，别忘了再领三个月奖金。”
　　明辉皱眉瞥了一眼眼泪含在眼眶里的小陶，心里叹了口气，掌心攥得全是印子。韩为决定了的事，就是他，也劝不动了。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8 章

　　十八
　　解决完小陶的事，韩为让丹丹去人事部那里说一下，再招一个，然后就带着苏榭轩轩回办公室了。他以前忙得天昏地暗，都是吃外卖，现在好了，有老婆儿子一块送饭，别提心里多熨帖了。
　　“跟你二爸说实话，到底那些话谁教你的？”韩为边吃边说。
　　轩轩不屑地说：“我聪明呗。其实我想让明辉走人，但你好像还挺喜欢他的，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。”
　　“还知道用成语了……诶不对，什么叫我还挺喜欢他的？”韩为赶紧撇清，“我和明辉就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。”
　　轩轩道：“老师说过，一般嘴上嚷着纯洁，就是因为不纯洁。”
　　“你哪个老师？告诉我，我去收拾他！”
　　轩轩笑嘻嘻地跑到里面休息室里玩乐高去了。
　　韩为小心翼翼瞥了眼坐沙发上的苏榭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：“小榭，孩子玩笑话，你不会当真吧。”
　　苏榭感觉自己像是喉咙里有根刺一样，忍不住半开玩笑似的说：“你心虚了？”
　　“怎么可能？”韩为信誓旦旦说，“我跟你保证，我对谁都没感觉。别说明辉是个beta，就算有个正在发情的omega放在这，我都能跟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，你信不信？”
　　苏榭摸了摸脖子后面刺痛的部位，失笑道：“听上去你还挺期待的。”
　　“能不期待吗？”韩为压低了声音，生怕让轩轩听到了，“你那抑制剂什么时候到期啊？我都等了好几天了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这几天都等不了，我怎么信你能等五年？”
　　韩为立马说：“等得了，怎么等不了？就算……算了，我就不发誓了，万一成真了可就糟心了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不过我觉得轩轩说的也不错，你对明辉是有些不同。”
　　还不是因为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？韩为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榭说这事，悻悻道：“不知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……”
　　苏榭等不到下文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没啥，你别误会我的清白就行。”
　　苏榭心中疑惑，但看韩为不打算说，也没问下去，午饭过后，就带着轩轩离开公司了。
　　他刚上车不久，开到一个拐角的时候，充当司机的老马忽然说：“前面那位好像是小陶小姐在等你，要不要停车？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拐个弯停车吧。”
　　老马拐了个弯，苏榭对轩轩嘱咐几句，对老马说：“我下去一会，你照看一下轩轩。”
　　老马说：“您去吧。”
　　苏榭下了车关上门，小陶走过来，低声说：“苏先生，我是小陶……能……跟你说个事吗？”
　　苏榭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意，说：“讲吧。”
　　小陶难为情地说：“苏先生，我这个人呀，就是嘴巴坏，可是我真没坏心思的。你……你能不能在韩总面前，替我讲讲情呀？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小陶小姐这么聪明，到哪找不到工作？再说，你为什么不去找明辉呢？他是韩为助理，对工作的事，比我说得上话。”
　　“唉，要是他愿意替我说话，刚才就说了。我也知道，明助理讲话也行不通的。”小陶心里后悔，怎么她就那么傻，急吼吼出头让韩总来杀鸡儆猴呢，“苏先生，韩氏这么大的企业，我能进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，再要出去，说实话，我不甘心。”
　　苏榭微微一笑道：“小陶小姐果然很聪明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，但你应该知道，想从别人那里拿东西，首先得付出一些代价。”
　　小陶说：“在我能力范围内，我有什么能帮苏先生的？”
　　“你想再回去当秘书，韩为那儿是过不去的，我跟韩为说说，请他把你调到Z市分公司去，那也不远，重要的是，能让你独当一面。”
　　小陶眼睛一亮：“苏先生的意思是……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你是个有能力的人，我相信你能胜任，过上几年你回来，也不用再做个秘书了。但我希望你能从此改掉自己乱说话的毛病，不然再出了问题，我是不会帮你的。”
　　小陶苦笑：“吃了这么大一个亏，哪里还记不得呢？真是谢谢苏先生了。”
　　“你先别谢我。”苏榭说，“等你确定做得到我要你做的事，你再说谢。过几天，明辉肯定会来找你。你就说，你来我这里求了好多次，可我都没答应，你丢了这么好的工作，下面的小公司看你在大公司做过，又不敢用你，你快吃不上饭了。明辉应该会帮你找个工作，前提是让你做些事。他让你做什么，你都答应下来照做，不过要跟我说一声。你能做到吗？”
　　小陶没有迟疑地说：“告诉你没问题，但我真要照他说的做？万一……万一明辉是要害你呢？明辉嘴上不说，我可看得出来，他喜欢韩总好久了。”
　　苏榭笑了笑：“刚刚还说记住了不会乱说话，现在就忘了。”
　　小陶一愣，赶紧噤声了。
　　苏榭说：“要是明辉答应你的条件，比我的更好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　　小陶说：“他哪能比得上苏先生你啊……”
　　“别说得这么快。”苏榭说，“比如说，他愿意给你五百万，甚至五千万呢？”
　　小陶一呆：“就算是他肯给，我也不敢要，这么多钱，是买命吗？”
　　苏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：“你看，光我的眼睛，就值五百万了。”
　　当年订婚宴开始前，苏榭的一个大学同学来找苏榭喝了杯酒，就是这杯酒，让苏榭失去了意识。秦威帮苏榭查到了那个同学，那个同学说，韩夫人给了他五百万。
　　小陶吓了一跳，此刻才意识到，苏榭的处境比她以为的争风吃醋，要危险得多。
　　苏榭微笑道：“你知道那个拿了五百万的人现在在哪吗？”
　　小陶咽了口口水，嗫诺道：“苏先生直说吧，别吓我了。”
　　“可能他的骨灰都找不到了。现在他的家人只知道，他失联五年了。”苏榭说，“前车之鉴，小陶，你不要做傻事。”
　　小陶说：“我不会的，苏先生，我……我能知足的。”
　　苏榭点点头：“能知足就好。我比不上明助理，要是他给五百万，我还能跟，可要是他给个几千万，我就真的拿不出来了。但你要知道，你能去的地方，也就那么多，想查，总能查出来的。”
　　小陶不知道苏榭是吓唬她，还是确有其事，反正她被吓得，绝不敢做不该做的事了。明辉也不过是个助理，他哪来那么多钱？小陶觉得苏榭有点杞人忧天。
　　但她不敢说出来。
　　苏榭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后，坐进车里走了。小陶脸色苍白地走回韩氏，正好和出门的明辉撞了个正着。明辉叫了她一声，却见到她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，匆匆离开了。
　　小陶边走边想，苏榭的意思是，他出车祸眼睛瞎了，跟明辉有关系？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19 章

　　十九
　　过了几天就到了苏榭的手术日期了。韩为跟苏榭商量好了，不告诉轩轩，轩轩在幼儿园里玩，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，苏榭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　　韩为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，明辉的电话打了过来：“韩总，今天是开会的日子，几个董事都在等了，您是不是忘了？”他知道今天是苏榭动手术的日期——这日子还是他跟医生约的。他不敢在医生那做手脚，韩为肯定能看出来，所以他只能干涉一下定日期这种事。
　　他选今天，就是为了再一次给那些大董事看看，苏榭的存在会对韩为的工作、韩氏的发展产生多么大的影响。
　　韩为说：“我知道，过会我就去了。”说完挂了电话，纹丝不动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，没一点挪动的意思。
　　走廊那头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，韩元亮急急忙忙地过来了，他边走边嚷：“哥你不早点跟我说，我都没个心理准备，嫂子呢？”
　　韩为不耐烦地瞪他一眼：“别吵，有点素质行不行？”
　　韩元亮瞥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门，悚然一惊：“已经……进去啦？”
　　韩为懒得理他。
　　韩元亮可不敢再说话，这时候触他哥的霉头不是找死呢吗？他缩了缩脖子，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，悄无声息地，就把自己当个木头人。
　　站在旁边的老马见这韩二少的怂样，紧张的心情倒放松了点，旁边有个韩大少，那真跟坐了尊杀佛似的，让人坐立不安。
　　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，那一瞬间韩为绷得紧紧的直接跳了起来，苏榭被人推出来，眼睛上蒙着纱布，脸色苍白无比，韩为追上去握住苏榭的手，哆嗦着放到唇边亲吻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　　至于么，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。韩二少不屑地偷偷看了他哥一眼，问医生说：“手术挺成功吧？”
　　“一个月以后就能拿掉纱布了，可能视力会比之前弱一点，总的来说，手术非常成功。”
　　韩二少有了医生最后一句话，大松了口气，赶紧跟上，刚走到病房门口，看到他哥握着他嫂子手在那说什么，挑了挑眉，跟门口老马一块站那了。
　　“你就是我嫂子雇那保镖？肯定特厉害吧，要不我嫂子也不会要你。”韩元亮说，“教我几手？”
　　老马板着脸，一本正经地摆出“特厉害的保镖”样。
　　韩元亮兴致勃勃地问道：“佛山无影脚你会不会？降龙十八掌呢？诶说句话嘛，来一个？”
　　老马继续保持面瘫脸，韩元亮自嗨也不气恼，过了会，他哥出来了。
　　韩为说：“你在这陪着小榭，说说话……不该说的别说，听见没？”
　　韩元亮挤挤眼睛：“我保证不跟嫂子提明辉的事。”
　　韩为糟心地看了他一眼，头疼极了：俩弟弟一个比一个不靠谱，怎么办啊这？
　　韩为说：“我等会儿要去公司开会，下午四点去接轩轩到医院，别跟他说他爸爸做手术，就说生了点病，带他到了医院，小榭会跟他说的。记住自己的任务了没？”
　　韩元亮就差拍胸脯，一脸“哥你放心吧我特靠谱”的表情说：“你放心，哥，有我在呢。”
　　韩为心道我怎么觉得有你在才不放心呢？可他就这么个弟弟还能做点事，也没办法，只能特别不放心地离开了。走之前他跟老马说了几句，感觉还安心点。
　　韩元亮瞅着他哥前呼后拥地走了，正准备去陪陪嫂子，忽然手机响了，一看是明辉。
　　时间掐得怎么这么准呢？韩元亮心中疑惑，按照他哥的叮嘱，整理了一下心情，接了电话。
　　“明辉哥？……对对对，我嫂子他今天动手术，我哥刚走，他不放心啊。现在我在这呢……手术怎么样？很成功啊，你放心……我哥马上就到。”
　　韩元亮瞥了眼老马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明辉哥，其实我也觉得我哥有点拎不清了，那么大个会议，把那些董事晾那，这又不是多大的手术……我知道，我哥面前我肯定不瞎说。嗯嗯，那就这样，再见啊明辉哥，过几天一块玩。”
　　韩元亮把手机一收扔兜里，纳闷地自言自语：“我哥不会是故意试我吧？干嘛让我在明辉面前说他俩坏话？”他神情一变，搓了搓手，“不行不行，我得抱紧了嫂子的大腿，免得让老大把我做了炮灰。”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20 章

　　二十
　　韩为坐上车后，老吴立刻发动开向了公司，小张在副驾上等他很久了，见他上车，说：“都安排好了。”
　　韩为点点头，收到一个短信，韩元亮说刚刚明辉打电话找他了。韩为神色莫名，阖上眼睑说：“明辉怎么会对我们的行踪这么清楚？”
　　小张吃了一惊，这分明是在说明辉在他们身边安排了人，可他竟然浑然未觉！
　　小张道：“属下失职。”
　　韩为淡淡道：“查。”
　　“最多一个星期，属下一定把人揪出来。”
　　***
　　明辉等到韩为后，跟在他身后去了顶楼会议室，心里有点淡淡不安。他疑惑皱了皱眉，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吧。
　　难不成韩为还能发现他和几位董事的联系？
　　明辉看向前面之人挺拔的背影，颇有些五味杂陈。他竟有些期待对方发现自己暗中做的事，他想知道，韩为会容忍自己到什么地步。
　　他会像赶走小陶一样，毫不留情地赶走自己吗？
　　明辉深吸了一口气，跟着韩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，看到那几个董事站了起来。他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，是有些紧张了。
　　“韩总好大的架子啊！”一人重重哼了一声，“迟到了半个钟头！我都不知道，这董事会什么时候成了儿戏了！”
　　韩为看着气势汹汹的几位董事，抬手压了压，面无表情地说：“我来这里之前处理了几件事，几位叔叔何必着急呢？”
　　他虽然执掌韩家五六年而已，之前雷厉风行的风格却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积威之下，他们差点忘了词。
　　韩为他六叔说：“有什么事能比董事会更重要？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，你这几天为了那个苏榭，都快把韩氏抛在脑后了。怎么，当年丢的脸不够多吗？”
　　迟到这件事，不过是个切入口，这几人真正要发难的地方在苏榭的事上，而苏榭的事又不过是个引子，实际上他们想做的，是把韩为从韩家家主的位子上推下去。
　　几位董事皱眉，面露赞同之色，剩下之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六叔教训人之前，先审视一下自身才好。这些年六叔往公司里塞人，我睁只眼闭只眼，毕竟都是一家人，可你联合外人侵吞我们韩氏的资产，我可就不能放任了。”
　　“你胡说什么？不要血口喷人，我……”
　　韩为诡秘地看他一眼：“我自然有证据，只不过证据不在我手上。”他说着，侧开身体让出会议室的门，一群警察蜂拥而入，将站着的几个董事都拷了起来。
　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，大家都没反应过来，只顾着震惊了。
　　六叔惊叫：“你们想干什么？我的律师会给你们发律师函……”
　　“韩先生，您和别人涉及挪用公款罪，证据确凿，我们是依法行事。”警察出示了一张拘捕证。
　　六叔犹自不敢置信：他确定自己做得很隐蔽啊。
　　韩为在他身后冷冷道：“六叔放心，财务部的那个小会计，很快会去陪你。”
　　明辉看着这一幕，后背已经被汗水沾湿了。韩为什么都知道，那他的事呢？如果他知道了，为什么不处理自己？
　　六叔几个被警察架了出去。
　　韩为看了明辉一眼，转身说：“现在我们开始吧。”
　　***
　　苏榭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彻底清醒过来的。韩元亮已经把轩轩接了过来，晚饭都买好了。他没买那些快餐，专门约了酒店，问了医生苏榭醒过来的大概时间点，掐准了时间让送过来的。
　　韩二少就是伺候亲娘，也没这么勤快过。
　　苏榭有些意外：“韩为让你来的吗？我都不知道。轩轩，有没有给叔叔惹麻烦啊？”
　　韩元亮接轩轩的时候给他买了好多零食，轩轩吃着可欢，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地说：“我表现很好的，不信你问他。”
　　韩元亮傻笑说：“是啊，轩轩表现可好了，可萌了，我最喜欢跟小孩相处了。”
　　苏榭抱歉道：“轩轩太不礼貌了，快叫叔叔，听见没？”
　　轩轩想了想，虽然这人是那人的弟弟，但他们的事好像跟这人也没多大关系，这人看上去人傻钱多，就算不是好人，也是好欺负的人。于是轩轩乖乖叫道：“谢谢叔叔给我买好吃的。”
　　“一家人的，怎么这么见外啊？”韩元亮套近乎说，“嫂子我跟你说，我哥不是不想陪在这，实在是今天有事，没办法。就那个叫明辉的助理你知道吧，打电话过来催好几次了，还打给我了呢。”
　　苏榭皱眉：“他怎么会打给你？”
　　“我咋知道。”韩元亮也是满头雾水，“更奇怪的是我哥跟早就知道似的，还交代我，要跟明辉抱怨几句，试试他的口风。我都老实告诉你了，你可得给我作证，免得到时候我哥耍赖，找我算账。我可没有跟他斗的意思，这都是他让我说，我才说的啊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明辉经常和你联系吗？”
　　“最近联系蛮多，不过我哥也奇怪，跟我说多跟明辉联系联系。我能跟他说啥啊，你也知道我，就找他去找乐子呗，那人看上去怪死板的，玩起来倒还放得开。”
　　“你们最近玩得不错吧。”
　　韩元亮说：“还成，主要是我摸不清我哥的路子，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哥派来整我的……嫂子我直说了，你别介意啊。”
　　苏榭笑了笑，摇头说：“你哥还不至于对付你，你可是他的亲兄弟，他是个重感情的人。”
　　“这句话我信，要换别人家，我以前做过的那些蠢事，够我死好几回了。”韩元亮说，“我哥也是苦，前几天韩夫人才生病去了疗养院，今天你又要做手术。其实我哥这人看着雄赳赳的跟斗鸡似的，最乐意的还是多生几个娃，过过自己的小日子。”
　　苏榭沉默下来，嗓子眼发干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一点津液像刀子似的从喉咙上滚过去，涩然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　　韩二少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，又道：“所以我哥啊，他就是个实在人，我不怕别的，就怕他下决心整治我，嫂子，你可一定要帮我啊。”
　　“你哥要管你，也是为你好。”苏榭道，“别叫嫂子了，到底没结婚。”
　　韩元亮笑嘻嘻说：“可我就认准了你这个嫂子，你放心，这些年我把我哥看得可紧了，他身边没别人，那个明辉处心积虑，还不是……”他说得太high，竟然直接把明辉的事说了出来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看了看苏榭脸色，见没什么异样，才略松了口气。
　　要让韩为知道了，还不得扒他的皮啊！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也知道，明辉喜欢韩为？”
　　韩元亮诧异道：“‘也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难道他不是第一个提起这件事的人？那他哥可找不到他头上了吧。
　　苏榭却没有回答，摸了摸眼睛上的绷带，沉默了下来。韩二少觉得自己虽然耿直了点，可又不是傻子，没问下去，刚想转移话题，就听到苏榭问道：“那……”他迟疑地说，仿佛觉得这个问题羞于启齿，声音充满了愧疚，“你觉得韩为他，对明辉是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“什么意思？”韩元亮皱眉，“没意思啊！你不知道，我哥他压根不知道明辉的心思。他那个人，我都不好意思说，上次有个叫沈箬的小明星，一次酒会上跟他聊天，眼睛都快钻他裤子里去了，我一看不对，正准备跟他说你别犯浑，就听见他跟沈箬一本正经地说：‘你说这个项目，到底能不能拿下来？’人家一愣，他回头一看才发现，刚刚跟他聊天那李总，已经去跳舞了。白瞎了沈箬那么个美人，晾那一晚上，要不然……”
　　原来韩二少这是在替美人惋惜呢，他倒说得义正词严，什么看着他哥，不让他哥乱来。
　　苏榭说：“那他为什么让你和明辉亲近？”
　　韩元亮说：“嫂子你没必要吃醋，真的，我哥肯定有……”
　　苏榭摇头：“不，我的意思是，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注意什么，或者从明辉那儿问些事情？”
　　“没，他就说照我平时那样就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疑惑起来，既然韩为对明辉没有任何感觉，又为什么要关注他呢？还要通过韩元亮这种间接的方式？
　　韩元亮也疑惑，但他不高兴思考，就看向窗外发呆，幻想着云朵变成一个超级大美女，E罩杯那种。
　　病房里安静了下来。
　　轩轩若有所思地放下零食，爬上苏榭的膝盖，摸摸他眼睛上的绷带：“爸爸不要为他哭，不要伤心。”
　　苏榭说：“爸爸不哭，爸爸没有伤心，只是在想事情。”
　　轩轩说：“那你为什么要把眼睛藏起来？”
　　韩元亮笑：“那是在给爸爸治眼睛，等爸爸的眼睛再露出来，就能看见你了。”
　　轩轩一呆，回头看向韩元亮说：“是你治好爸爸的吗？”
　　韩元亮刚想诚实回答，轩轩就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，用背对着韩元亮说：“谢谢你，等我长成大人了，我会回报你的。”
　　韩元亮抓抓头发，心想：他自个这么大的时候，说过这话吗？他哥怎么从韩夫人手下护住他的，他又是怎么回报他哥的？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21 章

　　
　　二十一
　　明辉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后捂住了眼睛，瘫坐在沙发上。他确定韩为已经知道他和那几个董事串通的事了，会议结束的时候，韩为对他说，世上最重要的事是知道，自己该干什么，不该干什么。
　　可明辉不知道韩为为什么没有赶走他，如果说他曾经以为，韩为的这种特殊对待是有别的意思的话，现在，他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。他了解韩为，那句话不光有指这件事的意思，还有……就是警告他吧，警告他不要试图染指不属于自己的感情。
　　原来不是注意不到，而是不在意。明辉颓然地想，他这样算是一败涂地吧。可凭什么……他五脏六腑里一口浊气不能安生，凭什么苏榭就能获得韩为的钟情？凭什么？
　　明辉手心掐破了皮，刚才的汗水打湿手心，有一种刺刺的疼痛感。
　　就算他不能拥有韩为，苏榭，也不配。
　　***
　　苏榭接到了小陶的电话，明辉让小陶再约苏榭谈谈，倒没让她做别的什么。苏榭把小陶说的地点记了下来，让她在那等，然后查了一下韩为的日程表。
　　果然韩为是去那家酒店谈生意。
　　苏榭让老马穿着自己的衣服，去那家酒店见小陶，特地跟他说了，要是遇到韩为也不要躲，照实话说就行：小陶想向苏先生求个情，继续留在韩氏工作，苏先生眼睛不好，就让老马来了。
　　老马说：“你一个人在这不行。”
　　其实他接受过那么几天专业训练后，耳清目明了不少，知道周围有人跟着。但他拿的是苏老板的钱，要给苏老板办事啊。韩总的人呢，他不敢管，但这不代表说，韩总的人在这，他就能放着自己老板不管了，毕竟他现在是正经人了。
　　正好他刚说完，韩元亮推门进来，说道：“不是有我呢吗？你该干啥干啥去啊，我和我嫂子聊会天。”
　　这小叔子可真勤快，老马心里嘀咕，看韩元亮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，韩元亮要跟他说理：“你怎么这么看我啊？信不过我还是怎么的，我才是轩轩正经叔叔，怎么也比你强吧。”
　　老马诺诺两声，其实没放心上，韩二少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娃娃，没啥好在意的。苏榭冲他挥了挥手，示意他赶紧过去，老马想了想，才走了。
　　韩元亮愤愤不平：“你这保镖，比我派头都大。”他转眼看到苏榭下床，急忙去扶，近距离地接触苏榭后，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，他知道那是omega的信息素味道。韩元亮心跳漏了两拍，看着苏榭裹着绷带的眼睛和尖细的下巴，竟然有点手上拿捏不住轻重的感觉。他哥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嘛……韩元亮想起他又高又结实的哥，心里一阵郁闷。
　　苏榭用下巴尖点了点墙角：“轮椅在那，你来了，就麻烦推我去花园转转吧。”
　　韩元亮屁颠屁颠去把轮椅推过来，扶苏榭上了轮椅，推着他去花园逛了。苏榭拿出耳机插在了手机上，好像在听音乐似的。韩元亮本来是真想跟他说说话，明辉最近老找他，他不大乐意跟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玩，可韩为又让他不要拒绝明辉，他第一次觉得出去玩烦死了，就想跟跟苏榭待一块，安安静静地喝个茶什么的。
　　不过他嫂子好像有点累，他也不敢打扰苏榭休息，就慢慢推着他在花园走。时近年关，寒冬里的花园充满着冷淡的香味，韩元亮嗅了嗅，重重呵出一口气，忽然就自在了，不烦躁了。
　　苏榭插着耳机一副听音乐的样子，但其实他的耳机里，正如实地把酒店的消息传回来。他送给老马一只手机，手机里装着窃听的芯片，能把老马附近几十米范围内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　　出乎苏榭意料的是，他一直没听到耳机另一面传来韩为出现的声响。老马跟小陶胡吹海吹已经扯到天南地北了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。
　　最终小陶憋不住了：“我跟你实说了吧，其实是苏先生让我在这等的，明辉好像想利用我找苏先生的麻烦，你让苏先生别来了。”
　　老马“啧”一声：“你早说啊，我也是苏先生派来的，苏先生让我在这陪你聊天，等明辉和韩总出现再走。”
　　“韩总会来这里？”小陶顿时了然，“要是出来谈生意，那些老板少不得叫几个小明星嫩模陪陪，明辉这样也太低级了。”
　　老马说：“你也太没义气了，前几天还明助理前明助理后的，现在就这么损他。”
　　小陶笑说：“职场上哪来什么义气？老马，你说苏先生会生气吗？”
　　老马说：“苏先生都把咱俩安排在这了，估计已经准备好收拾那小三了，有什么好生气的？”
　　“可苏先生也没说让我们做什么啊。”小陶纳闷，又说，“先说好了，要待会出现什么事，我可不敢拦韩总。”
　　老马瞧她一眼：“苏先生应该也没指望我们。”
　　他不信苏榭会相信，用些小恩小惠收买的人能够信任，可苏榭既然已经知道了明辉想做的事，难道不想阻止一下吗？男人嘛……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，色字当头，下半身是管不住的呀。
　　再说，要是明辉狗急跳墙，找个发情期的omega……
　　老马正这么想着，就忽然闻到一股异常香甜的味道。他是个beta，对这味道还不太敏感，可他转眼一看四周，那些衣冠楚楚的alpha一瞬间变了脸色，就知道不对劲了。
　　居然有个omega在酒店发情了！
　　老马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冲韩总来的，多少人想爬韩总的床？来个珠胎暗结，那后半辈子就不用干啦。
　　可韩总不是还没来呢吗？
　　他疑惑地想，这会出事也没用啊，韩总又不在这，莫非是他想得太龌龊了？
　　

　　☆、第 22 章

　　二十二
　　老马和小陶对视一眼，都挺诧异的，正在这时，一股更为强劲的诱人香味猛然爆发，从楼上直往下面的大厅冲过来。人群骚动，几个alpha站了起来，难耐地扯开了衣领。已经有保安上前，想请他们先离开酒店了。
　　“让开让开，楼上怎么回事？有个发情的omega你们不管吗？”有个alpha大吼大叫地说。
　　老马特看不上这种衣冠禽兽，心里骂了一句，然后眼巴巴看着楼梯口，想知道信息素的主人长啥样。Omega大都貌美，估计这个也不差吧……
　　酒店的工作人员快急疯了，慌慌张张跑上跑下，可他们找了半天，也没见找着人。就在场面越来越混乱的时候，老马忽然瞧见楼上栏杆那倚着个人，视线冰冷，神色漠然。他仔细一看，那不是明辉嘛。
　　怎么回事儿这是？明辉在这，韩为在哪？
　　他心里一突，想了想还是照着苏榭说的。他原来和小陶坐在死角，没人看得见，现在他装模作样像是漫不经心似的走出去，先给露了个背影，晃了几圈，等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过来时，才微微一笑，转过身去。
　　明辉脸色一变，看向他身边的小陶。老马捅了捅小陶，示意她一起跟明辉打个招呼，小陶坐了半天思想斗争，还是没那个脸，匆匆说了句“完事儿了我就走了”，就离开了这里。
　　老马一乐，摇摇头，冲明辉做了个“拜拜”的手势，也走了。他前脚刚踏出酒店，后脚就传来一声大喊：“韩总！”
　　老马一个激灵，赶紧转身看去，一眼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韩为忽然出现在楼梯口，脸色铁青地抓着一个漂亮青年的纤细脖子，额头上青筋毕露。
　　大厅中的信息素香味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，老马都看到几个alpha下面鼓了起来。他躲在一边，使劲瞅韩为的裤裆，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。
　　不能吧……alpha不是最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刺激吗？就算韩为标记过苏榭，应该也不能直接承受这么强烈的信息素吧。
　　明辉神情古怪地走向韩为，脸上白得像涂了好几层粉，灯光一打，就能去拍鬼片了。老马忍不住一哆嗦。
　　韩为凉凉地看了一眼明辉，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，将那个瑟瑟发抖的漂亮omega，从楼梯上残忍地扔了下去。那漂亮青年本来就因为发情浑身发软，被他往楼下一扔，根本毫无反抗之力，就从楼梯上这么滚了下去，“砰”地一声，头撞在了地砖上，鲜红的血从头那流了出来。
　　明辉艰难道：“韩……总。”
　　“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。”韩为怒极反笑，看也不看明辉地说，“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，可我已经提醒过你，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。要是放在十年前，你和这个omega已经没了。”
　　他说完，便从楼梯上走了下去。
　　尽管这一幕如此惊人，那个omega尚在血泊中散发着甜美的味道，却已经没人敢说话了。被算计的那个人，可是韩为啊。
　　精虫上脑的alpha被几个保安合力打晕了，五六年前韩为上位，在A市掀起的腥风血雨，可还就在眼前呢。谁不知道韩为最不喜欢谈生意的时候，整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？
　　几个中年人慌慌张张跑出来，口中喊着“韩总，都是误会……”
　　韩为没理他们，从酒店走了出去，身后小张带着人匆匆赶到，刚想说话就看到明辉僵硬地站在那楼梯口。他摸了摸鼻子，尴尬地收回目光，快步走到韩为身边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记着他们了没？取消韩为和这几家公司的一切业务往来。”
　　“韩总——！！”
　　韩为刚说完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高亢的惨厉喊声。
　　小张眼观鼻鼻观心地说：“是，知道了。”
　　韩为迈出了酒店的门，忽然顿了顿，看向门边上的老马，老马咽了咽口水，心说“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……”
　　韩为问道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　　老马用特别正直的表情说：“苏先生让我来和小陶谈谈，这不是那天有点误会嘛，是吧小陶……”他说着想把小陶拉过来，结果回头一看，小陶早跑没影儿了，只得干笑两声，心里大骂小陶不讲义气，“刚人还在呢，转眼间就没了。”
　　韩为叹了口气，他自然能听出老马话里的意思，还不是小陶放弃不了韩氏的工作，想让苏榭帮帮忙？小榭就是心太软了，要不是刚做完手术，说不定他就自己来了。可对有些人，放他一马，他非但不会感恩，还会咬你一口。
　　那天小陶明辉都快明着跟苏榭挑衅了，事后苏榭也没说过他们一句坏话，可现在明辉在干嘛？还在算计那点破事！
　　要不是明辉是他弟弟……
　　韩为没打算认这个便宜弟弟，韩氏那么大家业，又多个继承人是好玩的啊？所以他才对明辉比较容忍，可没想到，这在明辉心里倒成了纵容似的。
　　韩为说：“行了，你回去，小陶的事不用你操心了。”
　　“是是。”老马说。
　　“等等……”老马刚要走，韩为忽然心生疑窦，问道，“小陶怎么会约你在这见面？”
　　虽说小陶以前是他的秘书，可也不至于宽裕到能在这约人。再说，怎么就那么巧了，正好他来谈生意，小陶就要约苏榭了呢？
　　老马装傻：“这我可就不知道了。”话是这么说，那小眼睛有意无意地瞄了一下明辉。
　　韩为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看了眼谁，面色一沉，再也不想在这待下去，抬脚就走。原来明辉安排这个omega，最终目的还不是爬床，是让苏榭知道这件事！
　　要说之前韩为觉得自己的底线被明辉践踏了的话，现在，明辉已经远远超出了那条线。
　　在他坐上车离开前，明辉走到了车边，躬下身对韩为镇定地说：“韩总，我明天还去韩氏吗？”
　　“三个月工资加奖金，不会少你的。”韩为说完，就升起了车窗，老吴踩下油门，车绝尘而去。
　　明辉挺直着背站在原地，可是酒店内，指指点点的声音像一把把刀子，已经将他的脸色划得难看无比。
　　医院里，苏榭取下耳机，让韩元亮帮忙，给韩为发了个短信。
　　“今天来医院的话带上轩轩爱吃的黑森林蛋糕，顺被帮我买瓶洗发水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是不是觉得看文的速度跟不上更新的速度？放心吧，任性的作者已经没有存稿了O(∩_∩)O

　　☆、第 23 章

　　二十三
　　韩为拎着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回到医院，刚走到门口，苏榭就闻到他身上沾上的omega信息素了。连韩元亮这个beta都闻到，吓了一跳，咋咋呼呼道：“哥你干嘛去了！”
　　——偷吃也把嘴洗干净再回来啊！
　　韩为糟心地看了他一眼，把东西放在桌上道：“老马回来了没？”
　　“没。”韩二少抢着说，“嫂子让他出门去了，去见那个……那个谁？”
　　“小陶。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我知道，我在酒店遇着他们了。那什么小榭，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。”他看了眼韩元亮，满脸都写着“快滚”。
　　韩元亮悻悻道：“知道啦，我先走了。”
　　苏榭心里难受，他明明知道明辉想做什么，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，还要装作不知道，让韩为去面对那种事。韩为对他是坦坦荡荡的，可他却瞒着韩为，要去做让韩为失望、受伤的事。
　　“出什么事了？别急。”
　　韩为本来想去拉他的手，可想想自己身上那身味儿，不敢过去，就坐在边上跟他说：“今天不宜出门，我在酒店遇到了个发情期的omega，吓死我了，还好我眼力好，回头就跑，没让他发现。”
　　他说得煞有介事，要不是苏榭从老马手机里的窃听器那听到了现场，还真要信以为真了。
　　听完最后一句，苏榭本来难受的情绪都被冲淡了：“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，向来只听说alpha追着omega跑的，哪有被omega吓跑了的？”
　　“谁叫你老公我帅破天际呢？”韩为见他没生气，心里松口气，声音这才真正轻松了下来，“小榭，过段时间就过年了，明天我们一块去买年货吧。我牵着你。”
　　苏榭却心不在焉的，没听到他说的话，呆了阵子，问道：“你上次跟我说，明辉和她硬把你留在A市说了些事，”“她”指的是韩夫人，苏榭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，索性不说，反正韩为能理解，“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？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明辉都不知道她在哪，怎么联系？”他顺着苏榭的话头也说了“她”，而后低声说，“你愿意跟我，我不会委屈你的。”
　　苏榭指尖一颤，几乎下不了决心，可最终，他还是问了：“那他怎么跟你弟弟说，她过得不好，让你弟弟去看看她？”
　　韩为惊讶道：“明辉跟韩元亮说了她在哪？”
　　“嗯，但你弟弟不肯告诉我。”苏榭说。
　　韩为深深皱起眉头，站起来说：“我知道了，小榭，我先去处理一下，马上就回来。”
　　苏榭沉默地坐在那儿，韩为关上门，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小，直到消失，他都没再动一下。
　　他故意那么说，让韩为以为明辉已经知道韩夫人所在，要带着韩元亮去把韩夫人接出来。韩为当然不会去问韩元亮是不是这样，而是会在韩元亮接人出来前，先把韩夫人转移走，免得韩元亮到时候闹。等韩元亮到了地方，发现人不在之后，自然就认为明辉在说谎，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了。
　　可要是别人跟韩为说那么些话，韩为肯定要怀疑一下，明辉怎么就能知道他把韩夫人送去哪儿了呢？但说的是苏榭，韩为就想都没想地相信了。
　　苏榭在利用韩为对自己的信任。
　　苏榭呆坐了很久，忽然手机震动。他接听后，秦威的声音从中传来。
　　“定位到了，韩为去了郊区，把人接走，送到Z市仁爱疗养院了，两家疗养院地方都挺偏，不过环境清新，要是那个老妖婆子没那么大野心，在那安度晚年可舒心了。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知道了，多谢。”
　　“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？你准备怎么办？”
　　“我已经安排好人了，过几天就送她上车吧，再……让我想想。”
　　***
　　韩为看了眼后视镜，脸色阴沉极了，老吴和小张都缩着脖子，不敢说话。
　　时间倒回到半个钟头前，韩为刚把韩夫人从疗养院里接出来，小张收到一份文件，面色大变，踌躇片刻，上车后，终于跟韩为说了。
　　“韩总，有一份调查报告，您……亲自看看？”
　　韩为漫不经心地接过来，看了没几眼，就坐直了身体，脸色沉了下来。
　　小张一直在查明辉和韩夫人的关系，韩为要他把明辉的生父调查出来。可没想到，他查着查着，查出了一个惊天秘闻。原来明辉才是韩夫人和老韩同志的亲生儿子，可明辉只是beta，韩夫人又因为难产不能再生了，那会儿老□□在外地出差，韩夫人就花了两千万，把这个beta儿子和另外一家的alpha交换了。明辉的年龄说是比韩为小几个月，实际上是同一天出生的，但后来韩夫人改了明辉的生日罢了。
　　那家换儿子的人家见钱眼开，良心被狗吃了，拿亲儿子去换钱。可他们没想到的是，用亲儿子换回来的钱，是要用自己的命换的。韩夫人怕此时泄露，伪造车祸，把韩为的生父母都弄死了。
　　而后韩夫人将明辉送去了孤儿院，暗中接济，一直到他念完大学，将他送入韩氏，一点点亲近，并试图让韩为和明辉在一起。
　　这一桩桩、一件件，实在触目惊心。韩夫人倒是好算计，这一番图谋下来，还不能把韩氏家产，再给她亲生儿子挣回去吗？要不是韩为和苏榭之间非他人可以插足，要不是韩为愿意给苏榭无条件的信任，要不是苏榭聪慧绝伦，他和苏榭，都死了几百回了吧！等韩夫人把明辉嫁给他，再找个机会，制造一场相似的车祸，明辉就是合法的财产继承人！
　　原来以为恩重如山的母亲，竟是谋杀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，换做旁人，恐怕此时已经崩溃了。
　　韩为坐在后座上，面无表情，却没有暴怒，神色意外的冷静。
　　“小张。”韩为道。
　　小张一凛：“韩总。”
　　韩为道：“你查的过程中，有几个人知道了？”
　　小张说：“人不多。”他迟疑了一会，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都做掉吗？
　　就算韩为想把他灭口，小张也不意外。这件事关系太大，要是泄露出去，韩为将会失去韩氏的一切。
　　“都是你的人吗？”韩为问道。
　　小张说：“是，我不敢让外面的人查。”
　　韩为点点头：“我信你，不用做多余的事了。”
　　小张艰难地咽了口口水：“韩总……”
　　韩为冷硬地说：“就算这件事泄露出去，我不过身败名裂，今日的韩家，莫非还有能阻碍我的人不成？”
　　小张恍然，重重出了口气，说：“没有了，是没有了……”
　　“可韩总，”他转念一想，“万一泄露，您的名声可能……”
　　“我不在乎那个。”韩为讥诮地说，“而且这几年你没看出来吗？只要我能坐稳我的位子，再多非议，对我有什么触动吗？”
　　这倒是……小张对韩为的能力深信不疑，不再问了。
　　韩为阖上眼睛，异常浓重的疲倦涌上心头。他什么都不想管了，只想好好睡一觉，好好地，睡一觉。
　　***
　　韩为很晚才回到医院，苏榭光从他的脚步声里，就听出来不对劲了。苏榭一直等着他，听到声音就下了床，给他开门。
　　“反正明天就出院了，这么晚了，没必要再过来。”
　　韩为揉了揉倦怠的眉心，苦笑道：“我想看看你。”
　　苏榭摸上他的肩膀，揉着那块僵硬的肌肉，柔声道：“我在这。”
　　韩为一把抱住了他，用力地将他按进怀里：“小榭，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？”
　　苏榭一震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软弱的韩为，可他不知道，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。
　　

　　☆、完结

　　二十四
　　韩为并没有发现苏榭的异常，他太累，太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，他只想抱着苏榭，安安静静地抱一会。
　　窗外的星子黯淡地隐在云后，多云的夜晚显得晦暗不明，可点点的星光，还是不屈不挠地映照了出来。
　　他们好像就拥抱了一会，可又好像，直到了时间尽头。岁月长流之中，能有个人，在你想要他的时候便能拥抱他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。
　　直到这时，苏榭才终于有种重逢的喜悦的感觉。他忽然不想再做那些事了。
　　两人同时开口说：“我……”
　　韩为顿了顿，柔声道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　　“对不起……”
　　韩为说：“是我对不起你。”他捧着苏榭的头亲了亲对方的鼻尖，心疼地说，“让你为了我，忍受着在A市生活。”
　　苏榭靠在他胸前，悲伤地嗅着他的味道，轻声道：“我知道，她毕竟是你的母亲。”
　　或许他退一步，放下，就能和韩为继续在一起了。
　　苏榭环住韩为的腰，心中挣扎，狠狠咬下了手指。可放下……怎么做得到？
　　韩为紧紧抱着苏榭，没有说话。
　　***
　　小年夜的时候，苏榭终于能拆绷带了。这天韩为带着苏榭来了医院，韩元亮也来了。最紧张的倒不是他们，而是医生。虽说没人敢传韩为的闲话，可他已经从可靠消息听说了，韩为原来的助理想弄走苏榭，差点没被韩为给弄死。
　　就算他医不好韩为，也不敢怠慢苏榭的治疗啊。
　　医生战战兢兢地拆绷带，唯恐中间哪里出了岔子。就算他是这个领域绝对的专家，这时候，也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。
　　随着绷带一点点离开苏榭的眼睛，光线慢慢出现在苏榭的视线中。为了防止对他眼睛产生过强的刺激，室内是比较昏暗的，但苏榭睁眼的一刹那，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，抬手挡了一下。
　　韩为道：“怎么样？清楚吗？”
　　医生忙解释道：“视力上肯定会有些衰退……”
　　苏榭缓缓拿开手，眨了眨眼，抬头看向韩为，迎上了他期待的目光。韩为一乐，大步上前抱着苏榭就亲了一口。
　　“总算好了。”
　　苏榭笑容清淡，有些浅浅忧伤：“是啊，总算好了。”
　　***
　　晚上韩家几个佣人，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小年夜的饭菜，韩元亮瞅着，没忍住跟韩为说：“阿姨生了什么病，大过年的也不回来？”
　　韩为没好气地道：“不该你管的别瞎管。”
　　韩元亮“嘁”一声，嘟哝说：“不管就不管呗，凶死了。”
　　楼上苏榭站在落地窗前，接到安排人打来的电话，一切都准备好了，只差把人偷出来。
　　管家在院子里安排人放烟花，一簇亮光直冲天际，在空中炸裂，化作一蓬绚丽无匹的巨大花瓣，纷纷扬扬地洒落大地，如星辰坠落，美不胜收。
　　苏榭抿了抿唇，那头的人听到烟花爆炸的声音，以为是苏榭没听清自己的疑问，又提高声音问了遍：“苏先生，怎么说？”
　　“继续吧，别忘了给她留个电话。”
　　苏榭茫然地放下只剩下“嘟嘟——”声的手机，望着窗外美丽的烟花，疲惫地低下了头。一双大手自他身后覆上他的肩膀，韩为说：“冷吗？”
　　苏榭摇摇头，反手摸了摸韩为的手背：“下去吧，该开饭了。”
　　轩轩兴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：“快下来吃饭啦！”
　　韩元亮说：“小吃货，放假回来你胖了几斤啦？”
　　轩轩恼羞成怒地扑上他说：“我可瘦了，瘦得必须要多吃点儿。”
　　韩元亮被他一压差点吐血，可面对小霸王逼迫的眼神，只能含泪回答：“对不起我错了，你可瘦可瘦了。”
　　轩轩表示马马虎虎，这才放开他。
　　韩为和苏榭从楼上一前一后走下来，韩元亮瞅了他俩一眼，纳闷说：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？大过年的都有心事啊？”
　　“啊——？”苏榭看了韩为一眼，“没有。”
　　韩为沉声说：“没，开饭吧。”
　　他说着坐到了主座上，苦大仇深地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，久久不动筷子，轩轩偷偷摸摸抓了个花生吃了，韩元亮瞪他一眼：小兔崽子，你爹都没动筷子呢！找骂啊？！
　　韩为重重咳嗽一声，清了清嗓子，韩元亮赶紧正襟危坐，心里觉得好玩，他哥还真摆起了家主的派头啊。
　　韩为说：“今天开饭前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。”
　　韩元亮笑嘻嘻道：“哥你说呗。”
　　他完全没料到，他哥接下来宣布的消息，将是一个重磅新闻。
　　苏榭心里一紧，把轩轩抱到怀里摸了摸头，让佣人带出去玩了：“你说吧，轩轩应该不合适听。”
　　韩为微微皱了皱眉，没说什么，食指在桌上扣了扣，便声音冷硬异常地说：“这件事是关于我们家里曾经的一位家庭成员，韩夫人的。”
　　韩元亮吃了一惊，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吓绷成面瘫：曾经是什么意思啊？已经不在了吗？！不会是要宣布韩为他妈死了吧！
　　他是不是该作出凝重的表情？
　　惨了惨了，刚才他还笑嘻嘻跟他哥说话……
　　韩为接着说：“经过我的调查，韩夫人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。”他先丢下了这枚重磅炸弹，然后也不管桌上其他两人的反应，继续说，“我的生母和韩元亮的生母之死，都和韩夫人脱不了关系。而韩夫人给我们俩都买了巨额保险，受益人是她，为了防止意外发生，我排查了一下我们周围的人，发现我身边和韩元亮身边各有一个她的人。”他看了看韩元亮，“我的意思，懂了吗？”
　　韩元亮表情空白地说：“懂……懂了，她想害死我们兄弟俩，巨额保险……韩家家产还不够吗？还要再买两份保险？”
　　韩为冷冷地勾唇笑了笑，然后冷酷无情地说：“我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，并将这些都移送法院。她害我生母，又对我妻子痛下毒手，是可忍，孰不可忍？她以为自己在A市能为所欲为，那我就堂堂正正地让她死在A市的监狱里！”
　　客厅里悚然一静。
　　苏榭同样因这些信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，旋即他想到自己所有的安排，猛地站了起来：“警察什么时候到疗养院？”
　　韩为沉声道：“就在今天。”
　　正在这时韩为的手机响了起来，苏榭想说的话被打断了。
　　韩为接了手机，看了一眼号码，皱眉道：“出岔子了？”
　　“我们遇到了另一伙人。”那头的人焦急道，“他们也是奔着韩夫人去的！”
　　韩为露出意外的神色，刚想说话，苏榭上前夺走了手机，对着那头的人道：“你把手机给领头的强子，我跟他说。”
　　韩为看了看苏榭，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。
　　那头慌乱了一阵子，小张终于把局面控制住，厉声大喊：“强子！苏先生要跟你说话！”
　　等那头强子拿到了手机，苏榭飞快地说：“另外一拨人是韩总的人，跟我们目的相同，不要跟他们争，现在就离开疗养院！”
　　韩元亮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转折的事件，韩为转身就离开了客厅，怒气一点点爬上脸庞，整张英俊的脸都狰狞了起来。
　　楼上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撞击声，韩为咒骂着，将书房里的东西都掀了。
　　苏榭放下手机，匆匆上楼，走了几步，回头对韩元亮说：“麻烦你照顾一下轩轩！”
　　“行行，交给我。”韩元亮连连点头，纳闷地想，我哥这是又发疯了啊。
　　***
　　静谧的房间内，苏榭脸色苍白地站在那，韩为沉默地坐在沙发里，神色晦暗看不清楚，交叠的双腿修长而透着冷淡。
　　苏榭将自己怎么知道韩夫人所在地，怎么安排人手，怎么瞒着韩为做这些事的经过，都告诉了韩为。
　　等苏榭讲完，韩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动过。
　　苏榭感到有些缺水，嘴唇干得起了皮，舔了舔。韩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，烦躁地解开两颗衬衫扣子，仰头倚在沙发上。
　　“在你的计划里，做完那些，准备怎么办？”
　　苏榭摇摇欲坠，涩然开头：“我……”
　　“离开我对不对？”韩为猛地站了起来，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恶狠狠盯着苏榭，“就像之前一样，再次离开我！又一次！这次是五年还是十年！啊？！”
　　苏榭退后一步：“你先冷静一点……”
　　“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！我他妈知道老娘不是自己亲娘，自个爹娘被人搞死了，要冷静！把那个女人亲手送进监狱，亲手送去判死刑，要冷静！他妈的老婆儿子又准备跑到不知道哪里去，还他妈要冷静！冷静，冷静你妈！”
　　苏榭道：“你以为我想？可……”
　　“可什么可？五年前你屁都不肯放就跑了，五年后你又是这样！跟我把事儿说清楚了难吗？难吗？！”韩为盛怒之下，几乎把书房砸没了，“你他妈就非得事事自己来？你就不能跟我说说？我是死的啊？啊？！”
　　“我没跟你说吗？”苏榭深吸了一口气，“韩为，是我没跟你说清楚，还是你没放心上？我早说过了，要回A市，我肯定得送她去监狱。可当时她是你妈，你会肯吗？你是怎么说的你忘了？五年前我为什么走？我不想让你为难。我有什么办法？我还能怎么做？”
　　韩为看着他说：“所以小榭，你就可以轻易地离开我吗？小榭——”他一向冷酷的面容上，露出受伤到极致的脆弱神情，即使只是一闪而过，苏榭都觉得心痛，“小榭——小榭——你知不知道，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？半夜里我睡不着，摸着身边的被窝，他妈的冷得我心口都疼，你知道吗？你怎么能离开我？你有没有想过，没有你的我怎么办？你有没有想过我？”
　　苏榭一下子崩溃了，捂住嘴巴转过身，半晌才能说出话来：“怎么不想？五年里我把轩轩带大，每时每刻我都在想，要是你在，轩轩生病的时候我就不用那么辛苦，要是你在，轩轩上不了幼儿园的时候我就不用到处奔波……我多想依靠你，多想像你说的，把所有委屈讲给你听，让你去做。可我怎么能说得出口？我怎么才能告诉你，你的母亲要置我于死地，而我只想用死亡去回敬她？你想知道我是怎么从车祸死里逃生的吗？一个被困住的人在刹车失灵的车中，眼睁睁看着自己坐的车冲向悬崖，你想知道，我做了些什么吗？你想知道我虽然活了下来，眼睛却看不见了，身上的伤养了两三年，还是落下了病根吗？你想知道我们的孩子轩轩，从小就在药罐子里长大吗？”
　　韩为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。
　　***
　　韩夫人被警察带走后一直要求见韩为一面。韩为没去，她托人送来了一封手书，上面就一行字。
　　“我只想向你道个歉，让我安心地离开。这是我最后的要求。”
　　韩为从那位点头哈腰的副局长手中接过信，神情冷漠地把信放在蜡烛上烧了，慢慢地说：“她都交代了吗？”
　　“证据确凿，想抵赖也不行啊。”
　　韩为看着那些洒落的灰烬，道：“我不会去，告诉她，我会让明辉继续在韩氏干下去。”
　　韩夫人所求无非是临死前，用那几十年的养育之恩给儿子做最后一点保障。她想求安心，韩为却不给她，还要告诉她，以后几十年，明辉都会在他手上求生活。
　　副局长恭恭敬敬离开了韩家。
　　韩为默默地看着地上堆积的一点点黑色灰烬，微风吹过，一下子将那些灰烬都拂走了。
　　打扫的红姨经过，“哎呀”一声，埋怨道：“大少爷，不要在家里玩火呀。”
　　韩为转身看了红姨一眼，管家跑过来讪笑说：“红姨年纪大了，记不清事，还当大少爷是小孩子呢。”
　　韩为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，双手插在裤兜里，大步向屋外走去。
　　“又去接苏先生和小小少爷啊？”
　　韩为“唔”了一声，门忽然开了。苏榭抱着轩轩走进来，笑着说：“今天轩轩提前放学，我们回来得早了。”
　　午后阳光正好，一下子打进来，将客厅熏成了温暖的金色。韩为说：“正好，今天我有空，一块带轩轩去动物园玩。”
　　韩元亮穿着睡衣跑下楼，“啪叽”一声在楼梯上摔了个狗□□，不忘嚷道：“我也去啊。”
　　韩为“呿”道：“我们一家三口出门，关你什么事儿？”
　　韩元亮臭不要脸地说：“我现在改过自新，要跟哥你多学学，当个居家好男人。”
　　苏榭扬眉道：“那你可别把你哥的急脾气学去了，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手，知道吗？”
　　韩为悻悻看他一眼，用手指做了个跪的姿势：“我真错了，老婆，咱能别老拿出来说事儿嘛。”
　　苏榭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：“不行，得让你长长记性。”
　　轩轩奶声奶气有样学样：“得让你长长记性！”
　　“嘿小兔崽子！”韩为恼羞成怒地揪他鼻子，轩轩吓得大喊，“韩元亮，快来救我！”
　　“叫什么呢你！”韩元亮大怒，“我是你叔叔知道不？小兔崽子！”
　　轩轩大喊：“两个小兔崽子！”
　　苏榭眉眼弯弯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。
　　终于，一切都过去了。
　　而今，岁月静好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这个短篇一共六万多字，我四天就更完了，虽然大部分是前段时间暂停的间隙码的，但后面那两三万字，就是两三天里写完的，这么说起来，真的很勤奋啊……【滚
写这个故事对我自己来说意义是很重大的，因为我发现，我写了一百多万字，却看不到自己的进步，反而迷失了方向。我不知道我写东西的目的是什么，开坑，上榜，看收藏……一本本扑，一本本写不下去，一本本没意思，还要写吗？我当初为什么要写？
想来想去，决定停一段时间，仔细想想，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出来（…），但我一停下来，就觉得手痒。想写，就是想写，那就写吧……不要再为了上榜，把自己想写的一个梗，努力变成一篇长篇。喜欢写短篇的时候，那就写短篇，喜欢写长篇的时候，那就写长篇。但重要的是，我能不能有些特别的东西，能不能感觉到，自己写的这个东西，蕴含着一种特别的力量？
这篇文里，我在表达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和郁闷：为啥我们经常因为一些不太重要的外人的话，就去怀疑自个最爱的人了呢？所以我想让主角夫夫，对彼此有种奇特的信任，甭管别人怎么挑拨，他俩就是相信对方。但同时他们之间有矛盾，这种矛盾出现在他们内部，原因是他们想为对方好的心情。
我想写这样缺陷很明显，却一定有着非常强大的内心的主角。希望有一天，我能写出真正让人喜爱的，充满人格魅力的主角。
2015.10.17.为自己加油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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